已進臘月,北境更是寒風刺骨,幾場大雪堆積起來的積雪都沒能全部化掉,半水半雪被寒風一吹全都凍在了一切,好好的路麵之上覆蓋這一層冰,馬蹄踏在路上滑得不能走,可是卻有幾匹馬連著馬車行走在這冰路上,那馬蹄上都裹了布,走起來也並不慢,
夜色已近,而大薑王宮中燈火通明,舒月閣的燭光更是搖曳著。
百裏撚將最後一本奏折批閱完,放置在案板一邊,大薑複立這幾個月他消耗了不少精力,雖用的是北晏的舊臣,可是北晏文臣不剩多少,武將又戰死沙場甚多,他將原來就安插在北晏的人盡數拔了過來,都是些大薑的舊臣或者舊臣子弟,雖是隱姓埋名用了新稱,可到底是自己的人用起來也放心。
有些宇文泱的舊部自然是不甘心的,好在有隋義壓著也就不會出現什麼亂子,曾經一片混亂的朝綱總算是定下了模型,百裏撚花費在北境好幾年的心血也沒算白費,如今也盡數收了回來。
百姓雖是北晏的百姓,可大薑好歹才亡了八年,他們還沒有忘記這天下盡是大薑子民,百裏撚又順應民意,他這王位倒是越坐越穩。這幾天百裏撚常常想起八年之前,他還是少年君王的時候,若他那時有此時這般懇切,是否大薑就不會亡,他就不用再謀劃這一遭了呢。
可惜如果這種虛無縹緲之物,又怎麼能用來深思呢。
西窗突然被風吹開,案板上的燭火也晃動兩下,百裏撚抬起頭來,寒風吹著他的劉海飄蕩,他眉頭微微一蹙,心底不免墜動,他已然感受到了窗外之人。
要是往常,百裏撚肯定開口讓那人現身,可是此時百裏撚的話到了喉嚨卻又咽了下去,隻是仿佛沒發現一般伸手去關了窗子,回頭坐在火爐旁邊的軟墊上,默默煨了一壺酒,沒有出言。
窗外的寒風真是冷啊,賽戩有些抵不住。他本想等著百裏撚開口再進去,可是等了許久裏麵的人倒像是沒發現一般就是不開口,賽戩歎了一口氣推開窗戶,縱身躍進屋中,自顧自走到了火爐旁暖身。
百裏撚像是沒有發現異樣,依舊低著頭,而賽戩也沒有開口,像是生活在一起許久的人一般,自覺地倒了一杯熱酒,又自顧自地喝酒暖身,直到身子徹底暖了,他便將披風脫了下來扔在了一遍,而他自己則與百裏撚對坐著烤火,眼睛盯著百裏撚卻不言。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賽戩沒能忍住,他瞧著百裏撚。
“你就打算這樣和我一直坐下去嗎?”
百裏撚端了一杯酒,慢慢飲下,他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與淡然,“那王上就打算這樣一直看著我嗎?”
賽戩莞爾,“是我,本王就打算這麼盯著你一直看下去,撚兒覺得不好嗎?”
百裏撚終於抬起了頭,他看向賽戩,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他。
百裏撚給賽戩斟了一杯酒,“天寒地凍,王上來大薑做什麼?”
“天寒地凍,本王來大薑看你啊。”賽戩故意順著他說,眉宇間帶著溫和,唇角還帶著淺笑,不但沒有任何怪罪百裏撚的意思,反而比之之前更多了溫柔少了魯莽。
百裏撚的眸子帶著淡漠,沒有了身在陶陽城之時的溫和,他輕聲道:“王上來大薑就隻是為了看我?”
“是啊,就隻是為了看撚兒。”賽戩想也不想便開口道,他給百裏撚斟了酒,又親手送到他的手裏,趁機握著他的手不肯送。
“本王來看撚兒這些日子裏過得好不好?離開陶陽城坐擁北境之後是否開心了?沒有本王陪在身邊又是否過得自在?許久不見本王又可曾掛念過本王?本王來大薑就是要看這些,撚兒還要再問嗎?”
賽戩一副理所當然,不太正經的笑容之中一如往常卻又偏多了幾分柔和,他不似身在羌晥草原那般魯莽,對百裏撚的好也不隻是盲目給予,反而多了幾分細致。百裏撚瞧著故意討自己笑的賽戩,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再繃著臉,唇角一抿,笑了出來。
“王上怎麼還是這樣。”
賽戩故意湊近百裏撚,手揉搓他的手,眼睛還不忘盯著他的眼睛,“本王哪樣了?”語氣還帶著一股子別樣的意味。
“你說哪樣了?”百裏撚沒好氣道,他就知道賽戩正形不過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