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撚:“羌晥王去了何處?”
莫湮回答:“好像是去了……去了鄴陵。”
“他去哪裏做什麼?”百裏撚抿起薄唇,鄴陵是百裏撚絕不願提起的地方,他懷念鄴陵的風光,想念鄴陵每一處宮宇樓閣,想念他曾住過的地方,想念曾經生活在那裏的人,可他也不願去看鄴陵的殘敗,上次一麵,已經心力交瘁。
莫湮搖頭,他並不清楚,“羌晥王去做什麼屬下倒是不知,不過衛禹曾來找屬下,讓我帶著他去買了許多黃表紙錢,一並拿去了鄴陵。”
黃表紙錢乃是上墳所用,賽戩拿那些去鄴陵做什麼?百裏撚皺著眉頭,賽戩行事一貫不按常理,也不合禮數,他一個羌晥君王,難道要是祭拜大薑亡魂嗎?百裏撚表情帶著不悅。
“你去吧,不用管他了,去把北晏的事交待給莫櫻。”百裏撚最後也隻對莫湮如此說。
莫湮點點頭,領命往外走,可是剛剛走到門口,又被百裏撚叫住了。
百裏撚:“莫湮,今日是幾月幾。”
“八月十六,今日正是寒露節氣。”莫湮脫口而出,可是說罷之後,莫湮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陰沉下來。
八月十六,正值寒露時節,八年前的今天,鄴陵城破,三大諸侯國百萬大軍殺進鄴陵王城,血洗鄴陵。日暮時分,大薑王宮被攻破,富麗堂皇的王宮被三國大軍搶劫一空,百官宮人慘死。亥時,大火從王宮大殿燃起,當夜就燒盡了整個王宮,次日清晨燒便鄴陵,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繁華鄴陵成為一片灰燼。
百裏撚垂下眸子,眼神暗沉,無盡愁思溢出眼眶,“八年了,今日整整八年了。”
……
傍晚時分,莫湮給百裏撚披了一件絨白披風,秋日寒涼,尤其是入夜之前,透著一股子鑽心的冷,一不小心就被風吹了。日暮之時,風仿佛又大了幾分,莫湮給百裏撚戴了一頂帷帽。
“主上一定要去嗎?”莫湮皺著眉頭,他不想要百裏撚去鄴陵,雖說此處離著鄴陵近,可是上次去鄴陵回來,百裏撚病了一場,如今去怕又是要病一場,如今時節,病一場極其難熬。
百裏撚垂著眸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八年沒去拜祭,如今人離著鄴陵近,賽戩都去了,我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莫湮卻不同意百裏撚的說法,“羌晥王那是胡來,主上為何要如他一樣。”
百裏撚笑了笑,沒說話。
莫湮看著麵前的百裏撚,為他整理綸巾,喃喃開口:“主上較之之前,柔和了許多。”
若是之前,手下的人做事不利,他會斷其手腳,可是莫櫻來稟報北晏之事時,百裏撚卻隻是讓她回去盯著,沒有處罰她,別說莫櫻很詫異,莫湮也有幾分不解,而此時,百裏撚溫和的笑,更不像是出自他的臉,任由賽戩鬧騰之時在,最不像莫湮認識的主上。
百裏撚微怔,抿起唇角,“是嗎?”
“是。”莫湮給出肯定得回答。
百裏撚沒說話,他拉了一下帷帽,帷帽垂下來的白紗,將他的臉嚴嚴實實擋在裏麵,絕世的麵容也藏在了裏麵,莫湮沒能看到百裏撚的表情,也猜測不出百裏撚的心情。
一黑一白兩匹馬,從南明王城出來,朝著鄴陵的方向而去。百裏撚沒有坐馬車,若是馬車,今日恐怕趕不到鄴陵,騎馬快一些,百裏撚能在敢在八月十六進鄴陵。八年未曾拜祭,百裏撚心緒複雜,盡管時間如此之長,也沒能磨滅他心中的悲愴,他想要去鄴陵,又害怕看見鄴陵的殘敗。
越近鄴陵,馬蹄聲越沉。
白馬踏進鄴陵城門時,夜色已深,鄴陵城門口本來有兩根斷裂的石柱,百裏撚往門口看了一眼,石柱已經被移開,能通過馬車的寬度,應當是賽戩休整的,他想到了百裏撚可能會乘馬車進鄴陵,特地留出馬車通過的距離,難得那個莽漢還能有這樣細心的時候。
百裏撚心裏微微一暖,騎著白馬進了鄴陵。在月光下,鄴陵的殘敗,仿佛都沒有那麼觸目驚心,百裏撚撩起麵前的白紗,看著蕭條寒涼的鄴陵,欲語無言。
“主上,我們去哪裏祭拜?”莫湮騎馬追上來,開口問道。
百裏撚看向前麵,眸底寒涼,“這鄴陵的每一處都葬著亡魂,去哪裏都是一樣。”
莫湮低下頭,他也有幾分低沉,“要不……去朔王府吧,王府前有一空地。”
“好。”百裏撚語氣有些淡,氣息很弱的樣子,莫湮怕他經不住,躍下馬走到白馬前,牽著兩匹馬往朔王府而去。
馬上的百裏撚有些單薄,白紗隨風飄蕩,夜色中像是一抹綺麗的風景,隻是卻沒有欣賞風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