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風了,卷著地上的落葉打著圈,一會的功夫又落了下來。園子裏隻剩下一些殘枝敗葉,零星還綴著幾朵小花,卻也是即將凋零。這就是秋天應有的景象吧。
不過在繁華的都市,人們似乎更注意冬夏兩季的,秋天不過是個短暫的過渡期,在沒有感知的情況下來,又在豪無察覺的情形下離開,似乎它本就是個該被遺忘的季節。
突然很想念城市的秋季,即使短得讓人來不及抓住,卻還是能讓我記得漫天飛舞的香樟。我喜歡香樟的味道,雖然有的時候覺得,那種味道並不怎麼好聞。
“王妃。”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身上多了件狐裘,感覺暖了很多。丫鬟輕聲道:“皇上說了,如果王妃休息好了,就快些去靈堂吧。”
靈堂?
我低頭,一身孝衣,是在為誰守靈呢?
不是應該在太外婆的靈堂裏折元寶的嗎?
那天,父親告訴我太外婆過世了。我隻淡淡回應了聲。沒有難過,我就這樣平靜地接受自己親人的死訊。即使曾經她如何疼我,如何愛我,我卻還是做不出太多悲傷的舉動。
後來,我去了太外婆的靈堂,見到了那口棺材。棺材裏躺著的就是我那位死去的親人,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匆匆瞥過一眼——原來我和死亡隻是隔了這樣一道玻璃的距離。
再後來我坐到母親身邊開始折元寶。不說話,幾乎成了我麵對周圍親戚的唯一方式,一味低著頭,聽著頌經,沒有一點別的思想。腦袋裏空空的,仿佛這個身體根本就不屬於我。
“王妃?”丫鬟輕推我,向著不遠處的大門看看。
我這才看清,四周全是黑百交纏的帶子,而丫鬟看向的大門外,立著兩個人,穿著孝衣。
“王妃,皇上和眾大人都在靈堂,奴婢身份卑微進不得。”
我轉頭看著身旁的丫鬟,才發現她的頭上別著白花。
丫鬟退了去,我便一人向著前方而去。
這裏於我是完全陌生的,甚至是極為荒謬的。一路走著,我希望這隻是一場戲,可以有人突然喊“cut”,然後我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個我熟悉的地方,回到父母身邊,同他們一起為我的親人守靈。
隻是等我到了大門,這樣的想法也就徹底幻滅。沒有哪部戲可以做得如此之真。偌大的靈堂裏伏滿了人,哭聲不說震天,也已將整間屋子充滿。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中間有幾個是出於真心。
“王妃。”身邊不知何時又多了個頭別白花的丫鬟。
會了意,我將狐裘脫給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想我是知道什麼了,卻還是為有這樣的結果而震驚——是時空錯位導致我的到來——現在,我隻想回去,回到屬於我的時間和空間。
感覺有道火辣辣的目光掃到身上,我下意識抬頭,卻在豪無防備的情況下與目光的主人見了麵——他立在那口巨大的棺材旁,一隻手輕輕扶著,射向我的目仿佛可以將人灼傷,而那雙眼睛卻如無底的深淵般幽邃 。
片刻,我才發現,整個靈堂裏除了我,隻有他是站著的——這樣的情形似乎極為尷尬。
“過來吧,五弟妹。”他無力地說了一聲,頹然轉過身去,背影顯得很蕭條。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到了棺木旁——他的身邊。那些目光裏,有嫉妒,有憤恨,也有鄙夷,有平淡。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隻是覺得這一路走來,很累,很漫長,好幾次,我都想轉頭離開,卻還是身不由己地向前,仿佛自身隻是一隻被/操控的傀儡。
他還是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像一團火,要把我燃成灰燼。我可以感覺得的到他此時的激動和極力的壓製,但我卻不能做什麼——我們根本素未謀麵。
棺木中躺著一具男人的屍體,穿著鎧甲,麵色祥和。我突然想起太外婆,很安靜地躺著,似乎隻是小睡片刻,不久就會醒來。而此時眼前的這個男子,麵色很白,甚至臉還有些幹癟,但眉宇間的滿足神情卻是讓他看起來仍有幾分生氣的。
滿足?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
“五弟妹……”那個聲音喚我,很溫柔,卻又像在克製某種即將爆發的情感,“皇弟是為國捐軀……”
我再沒聽見他的話,隻是定定地看著案上的靈牌——大琿大將軍王孝義親王扶蘇禎之靈位。
大琿?大將軍王?孝義親王?扶蘇禎?
一片茫然,我隻覺得身體突然軟了下來,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卻是被一個力扶住。驚惶之下,我抬頭,隻看見一雙滿是愛憐和疼惜的眸子——與剛才截然相反,我卻清楚地想起,之前的朦朧中,是見過這樣的眼睛的,還聽見他喊著“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