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夏天,二十四歲的文溪,帶著懷孕半年的妻子楊柳到後村山崖上的小廟算命。
算命先生七十上下,穿著道卦,留長發續著胡子,仙風道骨,一點不像鄉野術士。問他求什麼?
文溪指了指妻子楊柳的肚子:“我想知道他將來的命運,會不會像我一樣的受窮苦,能不能改變我們文家的命運。”
算命先生瞥了眼楊柳圓鼓鼓的肚子,從懷裏摸出一枚乾隆通寶遞給文溪,淡然道:“你孩子的命運我不知道,但你的命運隻要你想,現在就能改。”
“怎麼改?”文溪接過銅錢,激動道。
“拿上這枚銅錢到鎮上去,隻要你不貪心,你就可以改變給別人打工的命。”算命先生說道。
“真的?”文溪盯著手裏看似普通的銅錢,直不敢相信。
“但是,”算命先生強調道,“你孩子的命運可能也會因此改變。你這一生的自卑,或許會加倍的附加到他身上。”
“自卑?”文溪疑惑。
“難道你不自卑嗎?”算命先生反問。
文溪頓了頓,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那有辦法破嗎?”
算命先生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楊柳圓鼓鼓的肚子:“很簡單,等到他身上的六顆痣自然消散時,也是他改變自身命運之時。”
“六顆痣?”楊柳摸著自己的肚子,皺眉。
……
……
2018年11月27日。
夏天很熱,陽光很強,人心也是如此。人生來就是複雜的。
現在深夜淩晨兩點,是文昊三十歲的第一天。作為三十歲一事無成,一貧如洗的男人代表,他獨自垂走在廈門會展中心到何厝的海邊上。
前程黑暗,身後繁華。
仿佛一路上淩晨的海水都在嘲笑他,淩晨的海風則拚命幫著加速傳播,想哭哭不出來。
昨天早上出門前,女友瓊瓊特意叫他晚上早點回來,她會像往年那樣親手為他製作他最喜歡的草莓大蛋糕。
三十歲,必須大慶祝。
瓊瓊不知道的是,大概從六年前,也就是文昊二十四歲那年開始,他就一直在逃避每年的生日,以及每年的年底。
一歲歲一年年過去了,他的銀行卡裏依然什麼也沒留下。
七大姑八大姨,親朋好友,認識的不認識的,最怕他們關心。
昨天是他三十歲的生日,傍晚當林老板一說有加班,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能躲就躲了吧。
淩晨三點過幾分,他才終於鼓起勇氣從海邊回到了何厝小區。他想著這個點瓊瓊應該睡熟了,這是他推門進去的唯一勇氣。
希望瓊瓊睡了一覺,就不生氣了。
3號樓301,房租水費生活費平攤,但實際上全是瓊瓊付的。文昊每月所交上去的那點可憐的錢,她早變現成好吃好穿的供還給他了。
這點文昊也知道,他又不傻。
瓊瓊不在乎,她有錢,願意給文昊花。而身為男人的文昊從不這麼想,這關乎一個男人的尊嚴。
與生俱來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