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棋的廚藝日漸增長,炒菜做飯的速度更是越來越快,更何況隻是熱一下湯飯。不一會的功夫,熱騰騰的水煮魚便上了桌。
見丁叔和阿嬸都不說話,書棋生怕說錯了什麼,便隻好跟著一起沉默用餐。
丁文書食之無味,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個勁喝茶。
柳小姐也吃了幾口,見未婚夫不說話,便也把筷子放下了。
“執念。”
丁文書看著她,“什麼?”
“我說,執念。”柳小姐又重複一遍。
丁文書努力理解著這兩個字。書棋問他,“丁叔,什麼叫執念?”
“執念,就是……抱著一個念頭死不撒手。嗯……就像上次你央我給你買糖葫蘆,我沒答應,你就在地上打滾撒潑。”
書棋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就像上次你帶著我去買菜,非要賣菜的給你便宜些,不然就撒潑打滾?”
丁文書一瞪他。柳小姐嗬嗬笑了。“就是這樣。因為你非要在那天吃到糖葫蘆不可,而你丁叔非要買到便宜菜不可。”
書棋也樂,“那是因為丁叔兜裏沒錢,哈哈。”
丁文書一臉沒脾氣。“那你說,那些人的執念是什麼呢?”
柳小姐緩緩說道:“活著。”
是啊,活著,是多麼不容易。丁文書明白過來。邱掌櫃有錢了,他並不隻是想簡單地活著,他要傳宗接代,他要自己的家產還有後繼之人,而他隻有一個兒子。他不得不著急。那些人呢?那些窮人們呢?他們要耕作,他們要吃喝,他們要活著。他們不能放下肩上的擔子,去滿世界找自己的孩子。官府?也許是要收錢的呢?他們還能再生孩子,即使這個丟了,還得養著其他的孩子。他們要活著,剩下的孩子也要活著。
對於那個丟了的孩子,他們可能並不是不愛了。對於他們來說,隻要知道那個孩子還活著,也許便不再那麼地擔心了。好好活著吧。
丁文書又想起自己的父親。你要讀書,你要考個功名,你要早日娶妻……爹要走了,你得去謀個差事,照顧好自己。因為,你得活著。
丁文書又一次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
柳小姐拍拍他的肩膀,招呼書棋收拾碗筷,去灶房洗刷去了。
……
上好的方子,上好的藥材。
爐子裏的火候正好,火苗兒不大不小。兒子坐在一邊的小板凳上,盯著鍋裏的藥;母親躺在屋裏,等著鍋裏的藥。
兒子依然是兒子,母親也仍舊是母親。
父親呢?
從今天起,父親隻是一個詞語。他曾經存在過,而將不複存在。
“娘。”兒子剛進門來,便叫了母親一聲。
“嗯?”母親懶懶答應一聲。
“爹死了。”
半晌,沒說話。
許久,母親又答應一聲。“嗯。”
見母親不怎麼言語,兒子便出門煎藥。
火必須是文火,否則會把藥性給燒沒了。小鐵壺裏咕嚕嚕開始有些沸騰的聲音,兒子提起鐵壺,將火滅了。這個小鐵壺,似乎是父親以前用來燒茶水的。他偷偷順了過來,給母親煎藥用。父親當然很快就知道了,也沒怎麼罵他,隻說了一句:糟蹋東西,然後便背著手回屋去了。當時他還心中竊喜,以為父親終究是牽掛母親的,以為總有一天,父親是要把母親給接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