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坐下,擦了擦額角的汗,喝了一大口水,問道:“三當家如今在哪?”
柳初顏臉色陡然變得很難看,難道他不是去迎敵嗎?
曹陽豁然抽出劍,鋒利的劍鋒抵在柳初顏的脖子上:“自從你們一來,山寨就開始厄運連連,你——到底是誰?”
冰涼的劍尖貼在皮膚上,柳初顏絲毫不懷疑,她要說謊話,這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割斷她的喉嚨。別看他平時一副儒雅清俊,好好說話的溫和模樣,此刻關乎他們的生死存亡,再溫柔的人也會露出最瘋狂的一麵。
她冷靜下來,真誠的直視著他的眼睛,肅然道: “我隻是一個想活下去的人罷了,並非我想來,而是你們的人把我擄回來的。”
曹陽劍低著她脖子的手一伸,柳初顏仿佛聽到了皮膚破開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滑下脖子,空氣中有血腥的味道。
“外麵的官兵——是你們引來的?”
柳初顏直直的站在那裏苦笑:“我說不是,你信嗎?”
她的一雙眼睛圓圓的,本來有著溫和柔美的光澤,眼形弧線也是如月亮般光滑自然,曹陽盯著她看了半晌,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
曹陽心中也是一片悲涼,眼前的女人就算是奸細,也是自己的人把她帶進坑裏的,怨不得她。
抬頭望向高高的石頂,上麵爬著綠意盎然的藤蔓,這裏就是安然的洞天福地,可惜這樣的日子快要結束了。
他歎了一聲:“看來,終究是躲不過了……”
柳初顏沒有聽懂他的意思,隻是隨著他坐到一邊,然後曹陽拿出幹淨的棉布和藥粉,處理她脖子上的傷口。在搖曳的燭火中,柳初顏進入了一個故事。
他和曹月月是姐弟,小的時候,他姐姐也是一個名門的大家閨秀。這個女子性格潑辣,討厭念書繡花,偏偏喜歡男兒的騎馬射箭。當年他們的父親是大漢朝的諫議大夫,家境殷實,姐弟倆也過著溫室般的開心童年。
直到十三年前,那個時候曹月月才七歲,他們的父親,就是諫議大夫曹忠卷入了朝堂的紛爭。曹忠中了別人的奸計,聽信了讒言,然後剛直不阿的上書彈劾當今丞相景宗則。
後來皇帝查證他彈劾的那些罪證都是無中生有,於是大發雷霆,當時景宗則也不依不饒,於是皇帝為了平衡朝廷的格局,反過來徹查曹忠的品行。
結果不知道是誰,匿名上遞了一份冊子,裏麵把曹忠收受賄賂,誣陷朝廷命官的來龍去脈敘述的詳盡,而且還有收了錢財的證據。皇帝下令搜查曹忠的府邸,又找出了私通敵國的書信,原來一切的授意都是敵國的奸計,為的就是借曹忠的手除掉景宗則。
皇帝把曹忠施行了炮烙之刑,一家百餘口滿門抄斬。
他的父親當時幾番周折,托了平生好友,也就是這裏的老寨主帶走了年少時的她和三歲的自己,後來他們被老寨主收養成義子義女,成為山寨的頂梁柱。
以前的山寨並不在這裏,這個山寨是三年前搬過來的。因為這裏地勢複雜 ,官兵進來以後就找不到出路,所以躲過了很多次的圍剿。
三年前剛建立好,老寨主就因病過身了,因為自己的兒子不爭氣,讓曹月月接管山寨。
老寨主生前殺孽眾多,死後曹陽一直勸阻曹月月,於是曹月月這幾年手中沒有沾過無辜人民的鮮血,基本上路過的商隊,打劫了就放走,除了朝廷命官來滋事。
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終究這場浩劫還是像洪流一般席卷而來。
柳初顏感覺打翻了調料櫃子,五味陳雜。原來曹月月愛上的是她的殺父仇人之子。可悲的是至今還在蒙在鼓裏,抱著少女簡單的情懷追逐著她的愛情。
景未央那麼聰明,這一點可能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卻利用曹月月對他的愛。
這個男人到底冷血到什麼地步……
外麵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飛快跑了進來:“二當家,山下快守不住了!”
柳初顏定睛一看,這人還不到她的耳朵,嘴唇上還有細細的絨毛,顯然還是一個剛剛進入少年的孩子。
曹陽並沒有多大驚慌,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可那溫婉的臉上思緒萬千。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手絹,交給柳初顏,聲音有些沉重:“如果有機會,請你帶著這張手絹到連陽,尋一位名喚周念的姑娘。”柳初顏還沒反應過來,頓了一下,他哽咽道:“就說我已成家,讓她不必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