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達靜靜地開著車,凝視著前方。已是深夜,回城的路上車輛很少。他抽出一支香煙,點著後深吸了兩口,努力地回憶著徐剛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試圖從點點細節中徹底讀懂他這個老同學。盡管,他與徐剛是多年的同學,但他總感覺徐剛高深莫測。自打他們在大學相識以後,他就從來沒有明明白白讀懂過他。特別是徐剛官運亨通之後,他們兩個如此要好,徐剛卻從不和他談及官場的是是非非、來龍去脈。對某個政治事件他想從徐剛哪兒得到點內幕,徐剛就會說他知道無益,就不再談了。徐剛畢業後十來年,才熬了個處級幹部,可是後來短短幾年就從處長升到了副主席。徐剛肯定是遇到了貴人。偶然機會,他聽肖麗曾經提到過那個首長夫人MM是她的閨蜜,於是孟世達揣測徐剛是借助這層關係結識了貴人,得到了提攜。但當孟世達當麵向徐剛求證時,他卻堅定地說:“我得到職務提升,完全是靠業務能力,沒有借助任何他人的力量,這點你還信不過你大哥?你看看整個證監會,有幾個專業的?論資曆、論學曆、論能力,我當這個證監會副主席不配嗎?”當然,徐剛確實是證監會的老人了,他還曾經到美國進修過一年,在業務圈子裏確實有“最懂業務的領導”這樣的口碑。但究竟這樣的口碑,是因為他手握大權別人的阿諛奉承,還是因為他確實專業技能高超,就不得而知了。孟世達知道的是:徐剛在眼光和謀略方麵確實比自己強,徐剛的厚黑學修煉得也比自己強,而且從許多事情的活動能力看徐剛背後一定有一個強大的權力網。
孟世達知道那個中央大員KK被查後,一直擔心徐剛是否受會到牽連。如果徐剛確實跟KK是一個圈子裏的,出事也是早晚的,他可不能傻傻地等著事情敗露再開始行動,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套方案他早就準備好了。可是,今天來看,他似乎和那個中央大員沒有絲毫關係,反而說新一屆領導上台,對他十分有利。新一屆領導中難道有他的靠山?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信心滿滿地說他不久會到濱海任職?來做一把手還是二把手?那對他來講可是仕途上的巨大飛躍。可是,為什麼他著急地把巨額資金轉移到美國?難道他不想賺取這波牛市的花紅嗎?他為什麼又急著把肖麗送到美國?
一想到肖麗移民美國,他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難道我和肖麗的事情讓他發現了蛛絲馬跡?”除了擔憂之外,他想到了肖麗的處境,他仿佛看見肖麗在那個男人身下怨恨地看著他,那眼神抽走了他的靈魂,激發了他無限的怒火,更讓他油然而生一股發泄的衝動。他右手猛力一錘砸到駕駛台上,腳下猛地一踩油門,汽車吼叫著飛奔而去。
在某豪華臥房內,孟世達對一女子發瘋般地發泄著。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射手,每次發力,就像射出一支支利箭直奔徐剛,直至把徐剛射到而死,然後他酣暢淋漓地發出一陣勝利的狂笑。
發泄完後,孟世達靠在床頭點了支煙。女子是他的一位姘頭,在他的公司任職,一直祈求著能夠把孟世達抓到手。她似乎意猶未盡,靠過來和孟世達親熱,被孟世達冷冷地一把推開。女子惱羞成怒,憤恨地罵道:畜生!野獸!急慌慌地穿上衣服憤憤地甩門而去。
第二天,睡夢中的孟世達猛然驚醒。他匆匆收拾完畢,駕車朝解放公園開去。這是離鬧市區較遠的一個公園,由於不是周末,公園內人流稀少。公園內一隅僻靜處小亭內,陳濤已經在等待著他。孟世達從上衣口袋掏出那個信封交於陳濤,說道:“大展拳腳的機會到了”。
陳濤打開信封,看了四五分鍾,掏出打火機燒掉。
孟世達一臉正色,用命令地語氣說道:“一切要小心謹慎,千萬要多繞繞彎子,把戲演的真真的!”
陳濤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明白。”
陳濤對孟世達既感激又懼怕。他感激孟世達的知遇之恩,更感激孟世達幾次把他從危機中解救出來。陳濤出生在濱海市郊區,父母靠做點小本生意維持一家人的生計。高中三年級,陳濤自知升大學無望,就輟學回家了。父母為了給他謀個生計,就東拚西湊給他買了輛出租車,出租司機也是村裏年輕人比較普遍的一種職業。1996年掀起了一波牛市。一夜暴富、烏雞變鳳凰、窮光蛋變富豪的傳奇故事成了出租車司機閑餘時間談論的焦點話題,他們以前的乘客有的就是故事的主角。耳濡目染,本就膽大妄為、不甘寂寞的陳濤早被這些傳奇故事把魂給抽走了。他背著父母,偷偷把出租車賣掉,拿著賣車錢一頭紮進股市。沒想到莽漢遇到牛市,竟然賺了一把。很快,嚐到投機甜頭的陳濤開始了更加瘋狂投機。他聯合在濱海市華南路上某證券公司營業部做交易的幾個所謂同鄉大戶,利用營業部提供給他們的非法融資,瘋狂炒作當時的幾隻小盤股。這幫目無法紀、無知無畏的投機客很快就因其投機風格彪悍勇猛而聞名於濱海投資圈,因而有了“濱海市漲停敢死隊”的名號。陳濤也憑著膽大、仗義、強硬以及最高的文化水平而成了敢死隊隊長。可是,好景不長,不久到來的泡沫破滅、股市大跌讓這幫敢死隊幾乎全軍覆沒,不僅賠光錢財,還有的因違法融資、操縱股市被抓進了監獄。唯有陳濤腦子機靈、跑得快,好歹保留一點本錢。但監管部門的追查,陳濤也沒逃過這一劫,進了大牢。不知怎麼回事,陳濤很快就平安無事出來了。事後,陳濤才知道是孟世達多方求援,才讓他免去牢獄之災。他原來並不認識孟世達,也不知孟世達為什麼多方斡旋為其開脫罪責。從那時起,他就對孟世達十分感激,甘願為他效犬馬之勞,但孟世達從未給他提過什麼要求。再後來,他被濱海市某黑社會老大脅迫做操盤手,與他同樣做操盤手的幾個同伴有的被剁手、有的老婆被強奸、有的一家人被迫變賣家產……好在幾年股市曆練,陳濤反應較快,給黑老大掙了點錢,才免遭殘害。但他每天都是戰戰兢兢、寢食難安。他知道被黑老大喜歡不是什麼好事,他也知道股市中不會有常勝將軍。當他投機失敗,讓黑老大賠了錢,他被剁手還是被剁腳還不是黑老大一句話。無奈,他隻好向孟世達求救。也是從那時起,他不僅對孟世達感激地五體投地,更是感受到孟世達通天的權力。他不知到孟世達究竟是何方神聖,反正濱海市最大的黑社會老大也隻能俯首稱臣。直到現在,他也搞不清孟世達究竟有多大的法力,但他知道孟世達在濱海法力無邊而且無處不在。他可以今天讓你成為璀璨的明星,他也可以明天就讓你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對孟世達懼怕、敬仰、感恩,死命塌地聽從孟世達的指揮調遣,不敢有半點偷奸耍滑,哪怕是僅僅一點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