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魚咬了咬牙,一個適合發生鬼故事的時間,而現實卻諷刺地比故事更加讓人駭然。
走廊裏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她從床上爬了下來,趿了一雙軟底鞋,剛要走,又回過身來整理了下被子,做出像是有人窩在裏麵睡覺的樣子,然後靠在門邊謹慎地向外看去。
走廊前方很空,沒有任何異樣。李非魚扭過頭向另一個方向看去。
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她隻覺眼前晃過了一道人影,病房門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掀開,一個人擠了進來。
李非魚大驚,立刻連退幾步,從床頭櫃上抄起了隻玻璃大花瓶就要砸下去!
但在最後關頭,她卻硬生生止住了動作,壓低聲音不敢置信道:“王醫生?”
來人居然是王文秀,她看起來並沒有受傷,但形容狼狽舉止無措,像是受到了極大驚嚇的樣子。她定定地盯著李非魚揚起的花瓶,看著她把那隻潛在的凶器輕輕放了回去,才急促地說:“快!快跑!他們,快報警,張娟……快!得離開這!”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李非魚一怔,勉強從中提取出來了幾個關鍵詞:“張娟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
她完好的右手按在王文秀的胳膊上,感覺到對方的手臂在不停發抖,而後者像是從這個動作裏汲取到了一點力量,情緒漸漸穩定了些,但還是神經質地往走廊看了一眼才說道:“有兩個男的,一高一矮,我隻瞧見了背影……我去查房,看見他們從值班室出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他們手裏拿著刀,還、還有血,我不敢回去……”
說到這,她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張娟怎麼樣了,剛才好像聽見她的慘叫,我……你說我要不要把病人全都叫醒了,人多的話會不會……”
李非魚皺眉否決了這個提議:“你說了,他們手裏有凶器,而這一層大部分是骨折病人,很多人行動不便,一旦慌亂起來更加麻煩,目前而言,隻要不被阻撓,歹徒似乎並沒有隨便傷人的意向,所以什麼都不知道對病人而言反而安全一點。”
她語氣誠懇篤定,但實際上還是有選擇地保留了兩條關鍵信息——歹徒手裏很可能不止有刀,還可能和王鵬章一樣帶著槍,隻有讓他們認為還有潛入的可能性,他們才不會立刻開槍射擊;而另外一點則是,比起刀和槍,最為危險致命的還是歹徒從龍江大學偷來的衣原體樣本,如同他們真把這玩意帶來了,那麼無論叫醒多少人,都不過是對方砧板上的魚肉!
但李非魚雖然沒有明說,王文秀卻像是通過她的表情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又開始發起抖來。
李非魚更加用力地按住她。
走廊仍舊一片寂靜,她沉吟了下,說道:“去找張娟!得先確定她的情況,不能就這麼扔著她不管!”見王文秀下意識地遲疑,她又道:“不用害怕,我和你一起去,護士站旁邊就是治療室,那裏有急救用品,可能用得上。”
可能是清晰的計劃更容易將人從混亂而驚恐的狀態下解脫出來,王文秀的表情漸漸不似最初那樣僵硬,她點了點頭:“好!”
李非魚又問:“你剛讓我報警,你的手機呢?”
王文秀搖搖頭:“值班室呢,我沒敢回去。”
李非魚不禁失望,但立刻調整心情:“那更得去護士站那邊了!跟我走,別出聲!”
房門再次悄無聲息地打開,李非魚探出頭去左右張望了下,回身作了個安全的手勢,自己當先溜了出去。
王文秀目擊到的持刀歹徒不知去了哪裏,這一路倒還算是順利,兩人很快摸到了護士站。
半人多高的台子遮擋住了內部的情況,但能瞧見殷紅的血從轉角邊緣流淌出來。李非魚心頭一緊:“去看看!”
不用她多說,王文秀已經快步跑到了台子後麵,張娟麵朝下倒在血泊之中,一時看不出來是否還有呼吸,這樣的場景無論經曆多少次,仍然讓李非魚覺得難以忍受——生命實在太過脆弱,想要維護它,需要耗費無數人的無數努力,但若是想要毀掉,卻隻需一丁點惡意。
一旦麵對病人,王文秀的手立刻不抖了,她雙手緊緊按住張娟胸前汩汩流血的傷口,壓低聲音道:“你替我去治療室,把左手第二個櫃子裏……”
李非魚俯下身打斷了她:“不,你和我一起把張娟送到治療室,然後你從裏麵反鎖,用櫃子椅子什麼的堵住門,在警方到達之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王文秀一怔:“你呢?”
李非魚撿起張娟落在地上的手機——還有87%的電量——揣在了懷裏,敷衍地扯了下嘴角:“見機行事吧!”
兩人一起把張娟搬到了治療室的床上,她這才又補充了一句:“保持手機暢通,我可能有事要你幫忙!”說完,便閃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