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山小住了一段時日,夜初同絡衣便要帶著沈是起程回雨崇。
是日二人正路過阿雅道道首烏蘇城,時值午時,就找了間酒樓休息。
沈是是第一次見著這麼多人,甚為好奇,此時眨巴著眼睛望著,連絡衣和夜初他都不去多看。
點了幾樣小菜,絡衣和夜初正準備動筷,誰料門口竟是進來一人,容貌不差,發束玉冠,隻是一身大俗的打扮,衣上用金線繡的銅錢甚是紮眼,引得酒樓中人投以異樣目光。他卻不管不顧,晃蕩著身子朝著夜初和絡衣那桌去了——不用多說,穿成這樣的,除了愛財如命的錢歸我,還會有誰?
“有不用錢的東西吃,太好了!”才坐下,錢歸我就抽了筷子吃起來,還故意咂吧了兩聲以示享受。然而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注意到絡衣懷中抱著的沈是,咽了菜,用筷指著孩子,再指指夜初和絡衣,大有深意,隻是片刻,又神情疑惑起來,自顧吃著菜,大有“反正不要錢,吃撐死了我也樂意”的意思。
“你怎麼在這?”夜初問道。
“貴人多忘事,我這不是為你辦著的嘛。到現在,從你在帝都那會兒開始,我可就一直沒消停過,現在終於忙完了,可以給錢了。”說著,錢歸我伸出手,向夜初要跑路費。
“哇……”沈是突然哭了出來,又使得四周食客將目光聚焦到這裏。
“這孩子真是,我又沒欺負他,怎麼比你們兩個還……”
“你欺負他夜初叔叔了。是兒別的不知道,幫著夜初這一點,是早就學會了。”絡衣笑看著夜初,繼而去哄沈是,那孩子便不哭了。
“沒想到……”錢歸我酒足飯飽,起身欲走,“錢先欠著,等你看了結果再給錢也不遲。不過看來這次,要做賠本買賣了。”一麵說,錢歸我一麵搖著頭,和進門時一般出去了。
“你找他做什麼?”絡衣自也疑惑,蘇山之行前,她在千衣坊就聽見夜初和錢歸我的“密謀”,卻始終不得解。如今聽錢歸我又說了一次,還要追溯到夜初在帝都的時候,當真令她貉起。
“時辰到了,你會知道的。”夜初神秘笑過,叫小二換菜。
此後二人行程又放慢了些,一路遊山玩水,待重回雨崇,已是十二月底。
坊中姑娘見絡衣回來了,未及她下馬車,就已迎了上去。先見了夜初,個個麵有驚色——夜初雖是千衣坊實際的老板,卻從未真正露過麵,再又見了絡衣懷中的沈是,一時間竟無人多說一個字,直至夜初一句“勞請姑娘代為照顧,在下與絡衣還有話要說”,眾人才接過沈是,先行進了坊中。
夜初將車夫打發了,如今坊前,就隻有他同絡衣了。
“無緣無故的,你準備做什麼?”
夜初不語,理了理絡衣的大氅,雨崇雖是南方城市,但今已入冬,天氣也不免寒冷,理好了,他雙手輕扣在絡衣肩頭,柔聲道:“閉上眼。”
“你不說,我不閉。”
夜初伸手蒙住她的眼,湊到她耳邊,依舊溫言軟語:“就一次,我扶著你。”
絡衣再不反駁,順從地閡了眼,之後隻覺得一隻溫暖的手拉起她,一步步引著她入了千衣坊。
雖是白天,坊中也不會如此安靜,當真是鴉雀無聲。絡衣依約沒有睜眼,因為身邊是她決定一輩子去信任的人。
她不知現在是在什麼位置,隻是忽然聞到一陣香氣,是梅花的味道,幽幽淡淡的,她的嘴角漾起一絲笑容。
再往裏走,便有琴音飄然而至,她隻覺得熟悉,但這樣的琴音裏隱約有種熱情,並不是她過去聽過的。
似是走在回廊裏,琴音越發清晰,花香依在,然而此時又融進了另一種味道,醇醇的,很是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