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灑清輝,籠罩荒野,大戰廝殺後的荒野已成人間煉獄,煉獄中屍體成山,啄食腐肉的禿鷲穿梭其中,附近一顆孤樹上的寒鴉陣陣哀鳴。
月幽蘭,鳳國丞相之女,右手挑著竹篾燈,左手握刀藏於袖中,慢慢走過這人間煉獄。幽光,映照著她的淚花點點,她絕美的麵容滿是哀戚,但是,她不低頭,孤傲而冶豔,走到大戰勝利者:巫神之子巫凡的麵前,麵上的悲憫被她小心隱藏,內心的憤怒化作對抗的勇氣。
“穿綾羅,挽輕紗,梳高髻,戴釵環,月幽蘭,你盛裝孤身而來,難道是想讓我心旌搖蕩,好為你所用,方便救你的夫君嗎?可惜,我,對孕婦不感興趣。”巫凡,迎風而立,白色發絲隨夜風飛揚,神態倨傲,眼神邪佞,俊美的神祗般的麵容已猙獰,如化作了魔鬼,他手中滴血的偃月刀指向大腹便便的月幽蘭。
“我來,是為我夫君送行;或,幽冥路上與他相伴,希望未來的巫神成全。”月幽蘭,揚手將燈籠甩入屍堆,回身對著長刀,粲然一笑,美得令人炫目,說著生死,語聲卻輕柔甜蜜,如同赴一個美麗的邀約。
悔恨,嫉妒,不甘心,憎惡,一股腦湧上心頭,巫凡的臉痛苦得扭曲,看不出本來的俊美無雙,“成全?你還能想起成全,我當初成全了你,卻得到了什麼?幽蘭,你曾深愛於我,說情係我三生,說什麼一花一世界,為何最終背叛我,害我毀族滅祖,痛不欲生?”
“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淨,不也是解脫嗎?你因我而情亂,我因你失家國,是與非,罪與罰,誰能一言斷定?如今,你揮刀屠戮蒼生,卻也斬斷了我與你的紛紛擾擾,我如今唯願一死,以謝因我而死的生靈,贖盡我今生罪過。”月幽蘭抬眸,清澈而沉靜的眼神注視著巫凡,“說到背叛,我何曾背叛過你,我所做的一切,原不過就是想有一條生路,我哪裏知道所謂的巫神的新娘不過是巫神、金天氏和鳳國百姓之間的那個妥協平衡點?我不就是一個任你們牽扯,耍弄的棋子嗎?我想逃開這種強加給我的命運,有什麼錯?背叛?是你背叛了我對你的情意,背叛了我對你的期待!”
“原來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委屈不甘嗎,那麼你委身金天氏鳳摯,還有了他的骨肉,又為了什麼?難道他就是為萬民?那他為何搶奪本屬於我族的神物?為什麼搶奪我族的秘辛咒語?”巫凡的刀轉向了旁邊的巨石柱上鎖鏈捆綁的男子,那男子一頭亂發,滿臉血汙,體無完膚,但雙眼瞪的大大的,看著月幽蘭。
“不搶奪,如何毀去?不毀去,如何救助像我一樣的無辜女子?”月幽蘭輕聲道,握刀的手有些抖。
“毀去?如今神物在哪裏?你不要告訴我他已經把那個給你吃了補身子?”巫凡的嘴殘忍扭曲,手臂隨意一揮,偃月刀刀鋒刺入了鳳摯的體內,不是要害,卻會令人痛徹心扉,那劇痛讓昏迷的鳳摯醒了過來,發出慘絕人寰的哀嚎聲。
月幽蘭的臉雪一樣慘白,雙唇忍不住顫抖。
“是,你說得對,所以你不要再折磨他,你殺了我們吧,你我之間再無糾葛,再無牽掛。”月幽蘭急切上前,單手扯住巫凡的手臂,但是她卻不敢向後拖拽,她怕鳳摯體內的鮮血噴濺。
巫凡魔魅的染著血色的眼落在了她血色盡失的臉上,一字一頓,“再無糾葛?再無牽掛?你現在心中很恨我吧?我,殺了你的父兄,生擒了你的丈夫,如今,你又落入我手中,親眼看我折磨他,你很恨我,是吧?”
“你是個惡魔。”月幽蘭咬牙,“你總有一日會遭天譴的,我們失敗了,還有他人!”
“你這個傻瓜,我為了誰變成這樣?可笑你肉眼凡胎,竟分不清忠貞與奸邪!還以為自己是救世之人,可悲可笑!”巫凡笑了,猖狂的笑聲裏帶著無限苦澀,“神物,入了你體內,他害了你,害了你的孩子,害了你的子孫,他的目的與我的父神沒有絲毫區別,你會後悔的,你等片刻,我會讓你聽到他親口說出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