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末清初山水繪畫審美形態之“臥遊”形態考論(2 / 2)

借由觀畫董其昌走入畫中山水,遍覽枕煙廷、滌煩磯、竹裏館、茱萸沜等地之美景。李流芳畫藝精湛,交友廣泛,故受托於人,將新安山水繪成圖畫,作為臥遊的憑借:

甲寅九月,掃墓新安,過吳門,別季弟,無垢於寓舍,持素冊授予曰:“遇新安山水佳處,當作數筆,歸以相示,可當臥遊。”頷之而別,自禹航從陸至豐幹,一路溪山紅樹,掩映曲折,或曠或奧,皆在畫中行。歸自屯溪,沿溪而下,清流見底,奇峰怪石,參錯溪中,兩岩束之,上限雲日,所謂舟行若窮,忽又無際者。昔人稱新安江之勝,今始見之……

此文透露的審美認知在於揭示“觀山水”與“觀畫”融為一體。當李流芳行走於新安山水間,一路溪山紅樹掩映曲折,令人目不暇接,猶如置身畫中,在這裏“觀山水”猶如“觀畫”;當其打道回府,將繪畫供人臥遊,慣見滿幅溪山紅樹掩映曲折,猶如親臨新安山水,這裏“觀畫”如“觀山水”。

臥遊形態在遊蹤上的特征可以分為客觀世界的時空與環境,以及心靈世界的時空與環境兩個方麵。由於臥遊的遊曆主體足不出戶,全憑想象來完成遊曆,因此,從客觀世界的時空環境來說,並無實質的遊蹤。不過,由於遊曆主體的能動性可隨著主觀意識而超越現實條件的限製,因此從心靈時間的時空環境來看,其遊蹤天南海北,無所不至。

從遊曆主體內心的心理活動上選擇臥遊形態的動機,可以歸納成三類:

一、因現實條件的製約而臥遊。如身體老病、氣候變換、社會動蕩、戰火阻隔等非主觀意誌能操控的因素。明末清初社會的動蕩使許多文人雅士不得已放棄實際的遨遊,退而選擇臥遊作為抒發情感的方式。

二、因醞釀的需要而臥遊。在實際的遊曆活動中,別人山水審美的經驗可讓遊曆主體對某一景點有更充分的認識,從而激發更強烈的向往,許多明末清初人士借由山水畫、山水遊記或山水詩醞釀遊興。

三、因欲望的牽製而臥遊。此類動機與宗炳的“老病俱至”的原始臥遊形態相去甚遠。出於遊曆主體對人生的情感、功利、生死等的執著,不願因為遊曆而失去既有的生活。功利的因素如明末清初畫家程正揆官至工部侍郎,其生平做《江山臥遊圖》500餘卷,在《江山臥遊圖》其七的跋語中將繪畫動因做了很好的解釋:

居長安者有三苦,無山水可玩,無書畫可購,無收藏家可借,予因欲作《江山臥遊圖》百卷布施行世,以救馬上諸君之苦。

由此可知,在仕宦生涯的羈絆下,其遨遊之誌埋沒於功名,於是長期臥遊。因人生的欲望的牽絆而產生臥遊動機帶有感官、情感、功利、生死等層麵,以此遊曆主體在心靈運行中有明顯的世俗價值取向。明末清初士人懷抱各種動機,借詩文、繪畫等藝術媒介進行臥遊,在遊曆形態上確立了一種時代特色。

注釋:

①宋書·宗炳傳//四庫全書[M].258冊,卷93,589頁.宗炳,好山水,愛遠遊,西涉荊、巫,南登衡嶽,結宇衡山,欲懷尚平之誌.有疾還江陵,歎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遍睹,唯澄懷觀道,臥以遊之。”凡所遊履,皆圖之於室。

②容台集·文集·兔柴記 [M].卷四,488頁.

作者單位: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

(責任編輯: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