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2 / 3)

答應我,童智,我以整個的心為你祝福。

順祝

旅途愉快!

文淑秀 1985.12.26

看完信,童智沉思了很久。

是的,他想起來了,後來又收到過她的信,由於陳蕾的勸告,由於自己當時的處境,他沒有回信。但主要的是由於他害怕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淵而不能自拔,他想解脫自己,想讓自己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確不再想她,甚至連夢也沒夢見過,似乎同她有關的一切都被埋葬了,他哪裏知道,她並沒有從他心裏消失,而隻是埋進了記憶的最深處。畢業時,他不願回故鄉,就是怕觸動這些痛苦的記憶,他其實是在麻木自己。自從身邊的這位姑娘帶來她的消息後,他的心就再也沒平靜過,他怨恨她嗎?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他更恨自己,事實上,他一直都在悔恨中生活,十幾年來,悔恨像蟲子似地咬噬他的心,從未間斷。她本來應該是屬於他的,他已經靠近了她,看到了那個溫馨寧靜的世界,可是他始終沒能走進去。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損失多麼慘重,代價多麼巨大,那代價不僅僅是他的青春,而且是整個人生。但是這又能怪誰呢?失去的永遠失去了,他再也沒有當年那份如醉如癡的青春激情,他現在隻是同情她,為她家的不幸遭遇而歎息。

“文老師的命真苦,她父親去世後,愛人又在抗洪搶險中犧牲了。”鄭莉輕輕歎了口氣。

童智的心猛地抖了一下,文淑秀的父親進了監獄,雖然出乎意料,但在那荒唐的年代裏是完全可能的。他原以為她父親平反後,淑秀該有個幸福的家庭了,沒想到她的父母都去世了,更沒想到厲剛也離開了她,他一直是妒嫉厲剛的。那好久以來便藏在心頭的嫉妒和怨恨仿佛經不住這強烈的震撼,突然碎裂了。他覺得很累、很乏,以至於抓不住那張薄薄的信紙,任隨它從手中飄落。

他記起菜市街的不期而遇,文淑秀瘦削的身影,有些灰白的頭發,臉上的皺紋及有點兒混沌的眼睛,根本不像個四十剛出頭的人,他的腦海裏依稀閃過母親當年的身影,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他真不相信她的變化這樣大,竟然找不到一點兒青春的倩影,那個光輝、聖潔、令他魂牽夢繞的女神呢?他對那次的邂逅一直不能釋然,仿佛是命運的惡作劇,故意捉弄他,破壞了他記憶中的美好形象,而沒想到這是接連不斷的災難對她摧殘的結果。可以想象,這些年來她孤身一人帶著兩個孩子,既要教書又要忙家務,正如當年母親拉扯他兄妹倆艱難度日一樣,該是多麼不易啊!

“童工,你知道文老師一向討厭關係學,輕易不求人,可聽說你遭到那個壞蛋的暗算,她親自去找了袁市長,還專門給省政協寫了材料,為你的事,她沒少費心。”沉默良久,鄭莉說。

童智聽說市裏和省裏都派調查組到公司了解他的情況,他總以為是陳教授幹預的結果,不知道文淑秀暗中也在為他使勁兒,他卻一直對她耿耿於懷,好像她當真欠他什麼似的。他總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而造成這不幸的根源就是文淑秀,哪裏知道文淑秀比他更不幸呢?對於文淑秀這些年的遭遇他不但一無所知,而且根本就不願知道,若不是鄭莉,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到一陣羞愧。

播音室裏正播放悠揚飄逸的音樂,童智緩緩抬起頭,望一眼機倉,中外旅客似乎都正襟危坐、凝神諦聽。坐在他旁邊的鄭莉,神態莊重、表情專注,她的臉上滯留著一粒閃閃發光的東西,大約是晶瑩的淚珠吧?不知她是為文淑秀多舛的命運感慨,還是被美妙動人的樂曲陶醉?樂曲中傳來朱明瑛深情、眷戀的聲音:

即使分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