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躊躇滿誌,但對張建封的娛樂活動卻深感無奈。
張建封喜歡在雲龍湖裏舉辦劃船比賽。
劃船比賽在唐代稱為競渡,又稱競舟。戰國末期,楚國政治家屈原被再度放逐後,看到國家衰敗,即將亡於秦國,絕望之極,於五月五日投汨羅江自殺。群眾怕魚龍之類吞食他的屍體,就製造龍舟,加以打撈,並擊鼓鳴鑼,恐嚇驅逐魚龍,遂成為端午節南方江河湖泊上舉行的群眾性體育活動。關於唐代的這項活動,範慥《競渡賦》說:“因汨羅拯溺之事,為江漢載浮之嬉,以娛黎蒸,以穆風俗,故歲習而無虧。”由於時值播種秋莊稼,人們對競渡有著美好的寄托,“能令秋大有”——這便對競渡活動賦予了時康年豐、國泰民安的政治意義。
張建封的《競渡歌》勾畫了—幅生動的徐州龍舟比賽圖:
“五月五日天晴明,楊花繞江啼曉鶯。
使君未出郡齋外,江上早聞齊和聲。
使君出時皆有準,馬前已被紅旗引。
兩岸羅衣破暈香,銀釵照日如霜刃。
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
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
鼓聲漸急標將近,兩龍望標目如瞬。
坡上人呼霹靂驚,竿頭彩掛虹蜺暈。
前船搶水已得標,後船失勢空揮橈。
瘡眉血首爭不定,輸岸一朋心似燒。
隻將輸贏分罰賞,兩岸十舟五來往。
須臾戲罷各東西,競脫文身請書上。
吾今細觀競渡兒,何殊當路權相持。
不思得岸各休去,會到摧車折楫時。”
張建封還喜歡打獵。一天,在彭城的荒郊野外,韓愈隨張建封一行田獵。田獵在唐代農耕生活中已不再為著社會生活的目的,而是由古代的狩獵遺風演變而來的體育活動。唐代朝野都喜愛田獵,作為培養膽力的手段。關於它的政治意義,劉商在《觀獵三首》中用這樣的詩句做出解釋:"夢非熊虎數年間,驅盡豺狼宇宙閑。傳道單於聞校獵,相期不敢過陰山。"這便使其意義超越了自身的性質,而得到升華。
田獵活動開始了,野雞一會兒驚飛,一會兒躲起來,張建封不肯輕易發箭,待野雞驚起,他一箭射出,彈無虛發,受傷的野雞衝著人猛地高高飛起,足有百尺之高,而且帶著箭上衝下沉,身子傾斜。
韓愈寫下了《雉帶箭》一首:
“原頭火燒靜兀兀,野雉畏鷹出複沒。
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
地形漸窄觀者多,雉驚弓滿勁箭加。
衝人決起百餘尺,紅翎白鏃隨傾斜。
將軍仰笑軍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
韓愈用形象的詩句具體描繪了獵者的絕技、觀者的情態,傷雉的慘狀,以及張建封打獵時那種躊躇滿誌、忘乎所以的形象和“仰笑軍吏賀”的情景,躍然紙上。
幾天後,韓愈到郊外散步,聽到一群大雁南飛,聲聲入耳,遂寫下《鳴雁》一詩,以比興寓激情自喻他在張建封處鬱鬱不得誌的心情:
“嗷嗷鳴雁鳴且飛,窮秋南去春北歸。
去寒就暖識所依,天長地闊棲息稀。
風霜酸苦稻粱微,毛羽摧落身不肥。
裴回反顧群侶違。
哀鳴欲下洲渚非。
江南水闊朝雲多,草長沙軟無網羅。
閑飛靜集鳴相和,違憂懷惠性匪他。
淩風一舉君謂何。”
很快,韓愈萌生“出六合,絕浮塵”的出世之想,僅僅是一個假象,真正的意願是“念時”、“報國”,有大作為。貞元十五年秋、冬之季,韓愈終於完成了有名的“五原”:《原道》、《原性》、《原毀》、《原人》、《原鬼》(至少已完成了《原道》、《原性》)。
雲龍湖北岸的娛樂中心已成,張建封豪爽慷慨,酷愛打馬球。軍隊裏也有一批好的馬球手。沒到隔三差五,張建封都要帶人觀看馬球比賽,有時自己也親自上場。
韓愈在長安這些年,從沒有看到過馬球賽事,同僚們談及此事,韓愈自感孤陋寡聞。
馬球運動在唐代的興起,可追溯到唐太宗李世民時期。貞觀十五年唐太宗責令在全軍推廣馬球運動,此舉主要是為了抵禦突厥騎兵的侵犯,通過馬球運動加強大唐的騎兵訓練,提高官兵騎馬作戰的技能。唐中宗李顯就是唐代馬球運動的典型參與者。他身為一朝天子,多次率領文武百官,親臨梨園亭球場觀看馬球賽。據記載:“景龍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於梨園亭子賜觀打球。”這是一場由吐蕃球隊與唐代宮廷球隊舉行的一次馬球對抗賽。球賽最終結果,以臨淄王李隆基、嗣虢王李邕、駙馬楊慎交、琥延秀為一方的唐代球隊獲勝。唐中宗親臨球場觀賽,反映了他對馬球運動的喜好。天寶六年(747),62歲的唐玄宗仍然興趣勃勃地在驪山球場與羽林軍將士一起策馬揮杖進行馬球比賽。當時禮泉縣尉閻寬撰寫了一篇《溫湯禦球賦》,真實而生動地記述了唐玄宗親自參加這次軍隊馬球比賽直到日暮時分才結束的熱烈場麵,描寫唐玄宗在比賽中“誌氣超神,眉目勝畫,地抵衛嘩,山靈捧靶。眾沸渭以紛紜,獨雍容而暇。”唐玄宗下詔說“:武由是存,義不可舍,傾徒習於禁中,今將示天下。”詔令充分肯定馬球運動所具有國防和治安的雙重意義:“茲藝精煉,古來罕見:宇今斯成,伐謀足擅。可以震疊戎狄,康寧宇縣。”軍隊中除了日常性的馬球活動之外,每年還利用冬閑時節,在臨憧組織軍士舉行大規模的馬球表演,以此作為全國性的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