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嗎。”
方佳音看著天邊越來越重的墨色,一步步逼近。
漸漸起了風。
“伯倫,”她喃喃:“又一年了,很多年了。”
方佳音感覺心髒悶悶的,窗外淅淅的下著小雨,驟然變低的氣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想去看你,伯倫。你讓不讓我去呢。”
方佳音關上麵前的窗戶,轉身出了房間,一個一個的將剩餘房間的窗戶都關上。
亞熱帶的氣候與北方有很多不同,雨很多,空氣總是濕潮的。每當下雨的時候,就像將一團放了二十年的抹布塞進方佳音的氣管,咽不下去又喘不上來。
這時候,方佳音總感覺自己是一條被放在坩堝上的魚,活生生忍受著炙烤,彈不起尾巴,渴望著水。氣若遊絲。
“這是上天給的懲罰吧。”方佳音想,這是對自己四十二年來荒誕人生的懲罰,上天的尊嚴,容不得一絲絲侵犯。
還是在想北方。那個冬天會呼嘯著冰雪、騁著烈風掃蕩過原野的鐵騎兵團,張揚著原始的狂野,巡視它的帝國。原始的北方,有碧藍的天,蔥綠的地,大片大片鋪散的雲。這是北方,無所謂草原或高山,北方以它的大氣,眷顧著每一寸土地。
我是北方的孩子啊,方佳音想,卻蜷縮在大海的懷抱裏,汲取那一點點呼吸。
空曠的莊園,幾乎擠占了十分之一的海島,除去那花花草草,能喘氣的也隻有方佳音一個。
下雨天才是孤獨的背景不是嗎,濃稠的空氣,化不開的憂思。
舉了傘,冒雨出門。
從莊園出門涉下二十多級階梯,再走五十多米,就能看見路了。落後的海島交通並不發達,一條南北通的大道混著海岸特有的石粒子,細細碎碎得鋪,也算平整。
走到海島盡北邊,有一家小小的書店,叫做“夢一場”。也不很大,百十來平米,書不多,卻都很耐看。方佳音一度感覺書店的店長是特意接了這些需要長琢磨的書,好讓他不必一趟一趟跑到島外去。掙錢也是懶惰的。
方佳音其實不是很喜歡在圖書館看書,在中學時念書落下的毛病,一旦久坐,脊柱窩著感覺胃都團在一塊,頸椎也叫囂著針紮般的痛。二十歲落下的毛病 ,四十歲了,竟也沒有些許緩解的意思。
也是了,四十多歲的人,還指望身體有什麼好呢。
推開門,隻有一個坐在軟椅上懶懶看書的男人,頭發很長,像女人一樣在頸部紮住。沒什麼騷氣,反而給人一種很柔和的感覺。
“我挑了兩三本雜誌,”店長說:“想著也許你們姑娘們會喜歡看。”
方佳音扯了扯嘴角,並沒有說什麼。
一邊轉過身尋摸雜誌順帶留意自己喜歡的書,一邊同店長搭話:“今天也沒什麼人。我原以為下雨天應該會有人來坐坐的。畢竟出不了海。”
“嗯,下雨不能開摩托艇,”他轉過頭看了看窗外的雨:“平常也沒什麼人來其實,你算來的比較勤的。”
“很少有人像我這麼閑。”方佳音抽了一本看起來像是新進的雜誌,畫麵幼稚的唯美,不用看也知道裏麵都是一些愛來愛去的故事。坐在店長斜對角的硬椅上:“這麼說,是我養活了你嘍。”方佳音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