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她跟這個小男孩到底有什麼區別?一樣奔波在世上,一樣努力地積極地生活,同樣地,有時也會傷心難過,有時又會開心。她走過去,把身上所有的一元零錢都給了小男孩。她坐回長椅裏,忽然很想回家,很想爸爸媽媽。她在想自己的心事,連旁邊多了個人也沒注意到,直到李淩普不滿地咳出聲,她才轉過頭去。
李淩普笑嘻嘻湊近:“吵架了?”他那笑可真惡毒,好像他一直期盼著她跟顧懿笙吵架似的。
丁慕寶搖頭:“沒。”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李淩普趕忙解釋:“我來這邊辦點事,遠遠看到你在發呆,就過來瞧瞧是怎麼回事。你們一定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分手。丁慕寶懶得多說,就望著遠處的百年發呆。
李淩普看她一會,琢磨著說:“昨天名名是不是來找你了?”
丁慕寶不答。
他皺起眉:“你千萬別把她的話放心上。”
丁慕寶點點頭,站起來:“我去別處逛逛,你隨意。”
李淩普跟著起身:“我等下去見起澤,你要不要一起?”
丁慕寶搖搖頭,轉身走了。她飛奔到火車站,買了張回家的車票,快要上火車時,她給人事部的小王打電話,再一次申請辭職;給呂央和蔡卡兒發短信說她回家了;給顧懿笙發短信,說他如果有空,就請幫忙替她收拾衣物送去卡兒家裏,要是沒空,就把衣物扔了。
回家的路艱辛但一直有希望,她坐了十個小時的火車終於回到市裏,那時正是淩晨三點,她需要再等四個小時,等早上七點鍾才有回縣城的汽車。她坐在候車室裏等天亮。正是深秋天氣,白天夜裏溫差很大,夜裏特別涼,丁慕寶穿著白天那件薄t恤,冷得瑟瑟發抖。
她翻看手機號碼,一直翻閱到最後也沒找出一個可以陪她聊天的人。如果她沒跟顧懿笙分手,或許顧懿笙會陪著她。所以兩個人在一起,或多或少還是因為寂寞,就好比現在。原來與人交往,當朋友或當戀人,求的也不過是在淩晨的時候,能有個人陪她發短信、等天亮。
丁慕寶熟練地按下幾個數字。電話一直在響,卻無人接聽。她繼續打,打到第三遍時,那邊傳來困倦的聲音。丁慕寶差點落下淚來,她喊了聲“媽媽”,而後長久地沉默。
媽媽在那邊急壞了,一直喊“慕寶?慕寶?”,直到計飛低低地應一聲,媽媽才長籲了口氣。
“我七點到家。”想象媽媽在那邊又愕然又緊張又開心的樣子,她不由微笑起來。或許這個世界再沒有其他人可以陪她,但家裏人永遠不會拋棄她。即使也會死別,但那種死別也無法將他們之間的牽絆隔斷,就好像爺爺奶奶的音容樣貌會永遠留在她心間一樣。
早上七點十五分到的家,媽媽已經準備好一桌的飯菜等她。她跟爸爸媽媽撒著嬌,覺得特別幸福。中途呂央和蔡卡兒都打了電話來,她的心情已不像昨日那樣頹喪,便笑著說了些話,勸慰她們別擔心,然後掛了電話繼續享用美食。
過了幾天,她回老家給爺爺奶奶上墳,墳地在自家菜園裏,她很久都沒去過了。她望著那兩個並排靜立的小山丘,忽而想起生同裘死同穴的古語來。她記得爺爺奶奶從沒吵過架,或許是因為年紀老了,或許是從沒讓她碰見過——老輩的感情,總是親情大過愛情,她一直很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