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施的又一不大不小的危機就這樣安然渡過,蔡邵逸所想的辦法很快就被複製到即將開業的上海先施,隨之連帶永安,大新也競相模仿,白月梔因此小火了一把,幾家本就是知道她的,都在背後說想不到這丫頭還有如此經商之頭腦,又有說,她當初本就是已經考進北大的,隻是自己放棄了,根正苗紅,終究是抵擋不住果真是有不同於常人才華的。

換做平日,白月梔必定驕傲自得,隻是想著這一切都歸功於背後的蔡邵逸,不過是借自己之口說出,麵對各處讚揚終究愧疚,便不太願意別人提起了。這當中似乎隻有馬秉承例外,除了最初的小小讚揚,後麵基本不再提到這事情。白月梔隨他去上海的一路,瞧著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覺得自己能有這樣的點子是理所當然還是猜到當中有詐,卻聽他道:“小梔子,我早說過你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不要浪費了父母給的好腦袋。”

白月梔心中算是明白了,他並不是猜到有詐,而是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就應該能有這樣的聰慧,道:“我可沒承哥哥那樣的雄心壯誌,再說我想讓自己過得輕鬆自在一些。”

馬秉承輕笑了一下,攬了攬她的肩頭,欺到她麵前,盯著她笑道:“你原本是很努力心氣也高的人,當初憋著勁非北大不上,如今怎麼如此不思進取了。嗯?當真就因為受雲霜打擊麼?”

馬秉承說著做回身,接著道:“你再要這樣,就跟那些平凡流眾的女子沒什麼兩樣了。成了現代版的方仲永,泯然眾人矣了。”

馬秉承還是頭一次與她正麵談到這件事情,白月梔才知道他原是如此看重此事的,當初就是聽了他的建議報的商科,她一直知道他是對女子有要求的人,隻是未曾想到有如此之高。想到自己自從進入大學的確再無以前的好學鬥誌,難道果真是受了打擊,自暴自棄不成,但自己明明也是很開心的,不願提及雲霜之事,揪著嘴巴,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流於平凡就平凡好了,原本也是平凡女子。是承哥哥你對我要求太高了。”

馬秉承偏過頭瞧了她一下,笑了笑,不再勉強的意思,反正他也是原本不喜過問這些事,不過是借機提及,又問她,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想到這一元銷售的辦法的,這幾日都沒顧得上問你。白月梔便說出當日小吃一條街吃飯所受的啟發,馬秉承再問她細微之處,她便有些答不上來,隻支吾說自己心裏太想幫你,就想到了。馬秉承本來就有懷疑,此時更加可以斷定了,看來果然有高人背後指點這丫頭,否則,她縱然有天賦,終究稍顯稚嫩,欠了火候。

“小梔子,你認識蔡時新?”

“邵…”白月梔嘴巴一溜,差點就說出邵逸哥三個字,雖然及時收回,但這一個邵字,顯然已經露了餡,眼角瞟了瞟馬秉承,心底不想瞞他又不願違背對蔡邵逸的承諾,低了頭,顯出為難,馬秉承已然猜到,他早該想到,當日雪花膏之事後聽化妝品廠劉理事的描述,加之如此精通各種化學藥品,同時又是學醫,還出自香港,除了蔡邵逸還能是誰。在蔡邵逸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小子非池中之物,遲早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如今看來,的確是有這種趨勢了。他沒有絲毫忌憚,反而有遇到對手的欣喜。

“小梔子,我聽說邵逸來了廣州,還常跟你在一起,你怎麼不邀他一塊兒到上海來玩。”

白月梔一愣,心想原來承哥哥早知道了,坦然道:“我叫過他呢,他說他有其他事情,先不來了。”蔡邵逸的原話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湊這個熱鬧,而實情是,惠愛中路的風頭都被先施搶盡,蔡邵逸覺得有些愧對於叔父蔡興民,所以打算幫他在大新也試用他所想到的捆綁式銷售的辦法,一時騰不出空。

馬秉承瞧著白月梔雙手托著腮,小嘴微微撅起,似乎還有些嫌蔡邵逸不陪她一起有些失望不滿的樣子,隻是好笑了一下,心想,這丫頭長了一副聰明樣子,但心性終究天真單純,自己隨便一試探,她便和盤托出,你便想對她用心機,都不忍心了。

“小梔子,你馬伯母也會從香港趕來。”

“霍姐姐也會來?!”白月梔立馬來了興致。

馬秉承聽她叫自己的母親為霍姐姐,雖然知道這是母親的喜好吩咐到了她們遵守而已,依舊忍不住笑了笑,心裏越來越覺得,其實母親的性格與小梔子的相似,猶勝淑然淑雅。

“好些年沒見著她了吧。”

白月梔點了點頭:“嗯,可不是麼。我回廣州後就沒見著霍姐姐,她好似就回來過幾次,每次都沒見著。”心中已經開始期待這位身世傳奇不亞於自己母親的時髦女性。母親雖然被人傳說,但她自己沒多少深刻印象,反倒是這位霍姐姐,自小便在跟前熏染,對於她的許多首創,許多非一般舉措,早就欽慕崇拜加神往無比。

“梔丫頭,彤丫頭。”

白月梔還未邁進先施百貨大廳,裏麵就傳出豪邁兼具文雅的聲音,緊接著步出一身紅豔豔洋裝的少婦。若不是聽馬秉承接下來的一聲母親,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看來不過三十多歲,麵容精致,身形輕盈的女子,其實已近半百之齡了。她便是馬秉承的生母,馬炎彪的原配,同是出自廣東的霍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