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輝瞅著微塵長籲短歎,小心而謹慎地說道:“我看陸總裁似乎還不能適應現在的生活。”
微塵微笑著說:“成長本來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我相信他會慢慢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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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秀”完成,陳洛陽和季微塵從小動物保護中心出來。
時間還早,兩人相對而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該往哪裏去。
“嗯,你——今天還有什麼安排?”微塵不安地撥了撥頭發,眼睛的餘光看見公關部的職員正忙忙碌碌收拾東西,張水玲低著頭,跟在黎輝身後。
陳洛陽摸了摸耳朵,說:“我——”
“要是沒什麼事,我們一起去看奶奶吧。”
他看了她一眼,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探病的鮮花是早準備好的,還有水蜜桃。
桃通逃,祈願地是逃過一劫。病人哪怕不吃光看看心情也能舒舒暢暢。
病房之中,微塵歡笑不斷,像親孫女一樣。一會插花,一會洗水果,一會安排看護把輪椅推來,趁著陽光好,帶奶奶去花園散步。
真正的親孫子,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遠遠觀望而立。
他不善與人打交道,更不善和親而不熟的人打交道。
因為不熟而無話可說,又要偏偏裝出親熱的模樣。
“陸西法,你來幫我推一推奶奶。”
陳洛陽後知後覺,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微塵在說什麼。
花園有一截上坡,稍有些幅度。
他走到她的身後,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兩人一同用力,把輪椅推了上去。
上了平路,他剛想把手縮回來,卻被她一把抓住。
她的小手又柔又膩,緊緊地不許他走。他遲疑片刻,終於沒有把手抽回來。
花園裏鳥語花香,陸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孫輩,笑得臉上的褶子都皺起來。
有些幸福和快樂是錢買不來的。
陽光很好,花園中的木芙蓉開得正是濃豔,粉白豔紅壓彎枝條。
“奶奶,我去摘幾朵花來給您戴。”
“我不戴,我不戴。”陸老太太像小孩一樣笑著擺手,“要戴也該你戴。”
微塵笑著跑到木芙蓉樹底下,踮起腳尖去夠,伸長的身體像優美的白鶴,優雅高貴。
偏偏看中的花那麼高,費盡力氣伸長的手,還是差一點點。
陳洛陽走過去,輕易折斷花枝。
他問:“是這朵嗎?”
她答:“是。”指著略高處的花苞,“還有那朵,那邊——”
一會功夫,她的雙手兜滿芙蓉,小心地捧著花跑回來,堆滿陸老太太的膝蓋。
老太太高興極了,幹瘦的手指在柔軟的花朵上撫摸著,珍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花朵美麗,光陰不多。
生命已處於倒計時的她,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看到明年的芙蓉花。
“小法,去給微塵戴上!”老太太顫巍巍地從花叢中撿出最美的一朵,向陳洛陽遞去。
微塵害羞地站在他的身邊,既期待又很害怕,怕他會拂袖,掃了老人的興。
沒想到,他接過木芙蓉,馬上插在她的耳畔。
鮮花配美人,至理名言。
他的目光灼灼,她的臉上熱熱。兩顆年輕的心在萌芽,又在蠢蠢而動。
陸老太太拍起手,笑道:“真好看、真好看。”
微塵低頭,笑著把摘來的木芙蓉一朵一朵簪到老太太的銀發裏,“奶奶,你也該戴一朵。你戴著才是最好看——”
“你啊,就是哄我。”陸老太太點著她的瓊鼻,“我哪能有你漂亮!”
季微塵把嘴一嘟,拉著陳洛陽的手非要他來做裁判。
“陸西法,你說,奶奶是不是很漂亮?”
陳洛陽有些尷尬地被微塵扯到陸老太太跟前,祖孫二人第一次如此靠近。
此時,在花園中,沒有了黎輝和股東,他看到的不僅僅是自己感情寡淡的奶奶,更是一位殘老贏弱,生命以近尾聲的老人。
“小法……”老人用枯瘦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順著他的臉頰輕輕慢慢。
一種深邃古老的情感河流在心田緩緩湧動。他閉起眼睛,感受到她指尖的輕顫,沉重的恨像羽毛漂浮起來,被河水衝向遠方。
他安慰自己,沒有起身離去不是代表原諒,而是不再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