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人都愛侍候花花草草,季老爺子是、陸老太太也是。
可能是養花育草比和人打交道容易,真心待人不一定能得一個好,拿心去侍候花草,結果總不會太差。
春的花,秋的果。植物從不不辜負雨水和陽光。
暗夜中,他們冒著寒氣,穿過走廊,移步台階,一前一後,推開溫室的玻璃門。
溫室的花草在夜間吐納,散發出淡淡的清氣。頭頂的七彩琉璃燈,散開成一花形投射在地麵上。
季老爺子愛蘭,陸老夫人愛花,馥鬱的花香縈繞在他們鼻尖。
鮮花拱簇的溫室中間擺著一張古董貴妃躺椅,上麵搭著暗色絨毯。季微塵裹著毯子走過去,盤腿而坐。
“你也來啊!”她向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陳洛陽遲疑,芬芳的花香熏得他頭疼。這裏的一切都讓他適應不良。
他是乞丐,不是王子。要坐在公主身邊難免誠惶誠恐。
沙發軟得不像話,他坐下去,身體就往她滑。
他不是故意的,但頭實在是疼,已經分不清是她身上的體香還是花香。
“冷吧?”季微塵自然地打開身上的毛毯,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倏然一彈,忍著沒有跳開。
認識他的人都曉得,陳洛陽不怕冷,是下雪天還要喝冰水的熱火爐。
“你冷?”他問。
“嗯。”微塵點頭,伸手搓了搓冷冰冰的雙手。
他不由地把身體向她挪了挪。
靠近了才發現,姿勢太親密,像情侶一般。
發現過界,尷尬氣氛頓時蔓延。如果分開,又顯得太刻意。不分開,總要說點什麼衝散這難言的尷尬。
“陸西法、陸西法?嗯……你這個名字還真有趣……嗬嗬,聽說,還是你自己給自己取的,是嗎?”
微塵耳聞,他因為這個摩登新名字還和陸老太太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老人保守,不喜歡怪裏怪氣的名字。
他則不以為然,執意要用此怪名。
“是的!”他回答得相當幹脆。
“你為什麼給自己取這樣一個怪裏怪氣的名字?”
“很怪嗎?我不覺得!相反,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你覺得奇怪,是你不懂它的美。”
“陸、西、法。”微塵在毯子中聳了聳肩膀,女性的體香從絨毯的空隙中鑽出來,直衝他的鼻腔。
她好奇地問:“它美在哪裏?”
“lucifer是羅馬神話的晨星,代表光之使者。也是金星和啟明星的意思。”
“光之使者?咯咯……你是光之使者嗎?”她笑得沙發都震動起來。
“當然,不……不是。”他有些惱火她的嘲笑。
微塵偏著頭,遙望窗外的夜空。城市陰霾,看不見一顆星星。
他所說的啟明星在天空哪個方位?
東方還是西方?
“晨星、金星、啟明星?”微塵掰著手指頭,問:“你很喜歡研究星星嗎?”
他抿了抿嘴,神情變得很哀傷,“不是。是我有一個朋友,她很喜歡……“
“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他木然地看向窗外,“一年前,在去美國留學的路上忽然消失了,再也找不到,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他——也許是去星星上了。”
微塵吐了吐舌頭,無意地說了一句俏皮話。
“你別胡說!”他怒得站起來,像激怒的獅子。
毛毯從他肩膀滑落,季微塵冷得一個哆嗦。
“對不起。”她小聲說:“你別生氣。”
他歎了口氣,亦覺察到自己的失態。
她不過剛好說中他最害怕的事。
“算了。”他重新坐了下來。
兩人亦重新裹在一條毛毯中。
“你還在生氣嗎——”看他悶悶低頭生氣,她不安地問。
他的表情冷得讓她發寒,白指從毯下越過界想去抓他那邊的毯子把兩人裹得緊些。
黑暗中,她涼涼的指碰到他肚腹精瘦的皮脂,像水珠落在滾燙的鐵板上,吱吱冒煙。
小手一路滑過去,像鋼琴師在彈交響曲。
他猛地按下毯子,把她的手也壓下:“你是不是女人、知不知羞恥兩字如何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