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程露露滿懷歉意,她當時情急之下確實也想不出更多、更好的辦法。這已經是她今天不知道多少次說出這句話。
她很委屈,明明是為幫人,現在卻成禍首。
“出去。”陸西法緊緊抱著微塵,傷心地怒吼道:“你們都滾出去!讓我們安安靜靜地待一會!”
程露露的眼眶蓄滿眼淚。
“陸……”莫縉雲掀掀嘴角剛要說話,露露拉住他的衣袖將他拖出病房。
“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出了病房的,莫縉雲憤憤不平。
程露露縮縮鼻子,眼神飄忽。
終於,她放開他的衣袖,把身上的西服一並脫下來。
“你幹什麼?”他問。
程露露沒說話,她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沒用。
陸西法的悲傷她懂,對他的傷心感同身受。
可悲的是,季微塵至少還愛著他,而她求而不得一個男人的關心。
莫縉雲永遠都不懂,能帶給人溫暖的是擁抱,不是一件衣服。
她又苦笑,也許他不是不懂,而是裝做不懂。
“露露。”莫縉雲遲遲沒有伸手接住衣服。
“拿著。”程露露把西裝硬塞到他手上,強顏歡笑道:“對不起,我很累。想先回家。”
“我送你——”
“不要。”
她飛快轉身,不讓他看見已決堤的眼淚。
“露露——”
“不要追我!”
他的呼喚讓她飛跑,怕再被他追上,也怕控製不住自己再淪陷在他的眼眸。
她跑了好一會兒,遠遠逃出他的視野範圍。
江城的黎明終於來了,程露露在冷霧靡靡的寒風中上氣不接下氣。
春早的濕氣粘在她腳踝的長襪上,濕乎乎,涼颼颼。
渾身都像陷在冰窖,唯一冒熱氣的是臉上的眼淚。
她想知,世界上有沒有一種男人,一愛上就永遠不說再見。
如果有,她想提前預定。
已經受夠相愛沒有結果,受夠愛過卻要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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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塵在大風中跑著,風吹亂長發。她光腳踩在燃燒的火焰上,通紅的火焰燙得她要飛起。
不知道要跑到哪裏去,隻覺得身後有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是人還是鬼?
她不敢回頭去看,隻顧跑著,奮力向前。跌倒後站起來,拚盡全力。
“季微塵、季微塵!你要到哪裏去?”
驚悚的聲音貼著她的鼓膜吹拂而來,她驚得要跳起。
可怖的是那聲音如此熟悉、如此——
她鼓足勇氣回過頭去,一望嚇得跌坐地上。
腿軟得猶如麵條,身如篩糠。
“你,你——”
季微塵的眼皮前,站著另一個她,活生生一模一樣。
她開口問她:“季微塵,你要到哪裏去?”
她的問題像無形抓住微塵的脖子,讓她口舌幹燥,說不出完整的話。
天啊,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裏去?
“你要去哪裏?”
她越走越近,微塵驚恐地在泥地上往後退卻。
“我,我想回家。”
“家?”眼前的她停了下來,咀嚼著她的話,眼睛飄忽地看向另一個方向,說道:“你走錯路了。家在那個方向……來吧,我帶你回家。”
她伸出手來。
微塵哭著嚷道:“不,不!我不去,我不去……”
她激烈地掙紮,失去儀態在地上撒潑打滾,隻為避開抓她的手。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空中飄散下來,飛飛揚揚,在她們身邊撲落。
奇異的雪和火交織在一起,時間和空間像靜止一般。
黑色的天空,白色的大雪,燃燒的陸地,以及身在其中的麵對麵的兩個相同的人。
她們同時被雪花吸引住,停下來,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
一朵一朵宛如絨花。
用手指一搓,雪花融化了,化成血,順著指尖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