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母什麼話也沒說,眼睛一直盯著醫院的麻色地麵,突然伸手緊緊抓住程露露的胳膊,雙眼中湧出泉水一樣的眼淚。
“阿姨,怎麼呢?齊心師兄呢?”
言母的手顫巍巍地舉起,指著走廊盡頭的房間。
程露露抬頭一看,赫然發現上麵三個大字“急救室”正亮著紅燈,緊閉的大門上還貼著四個大字,“閑人免入”。
“齊、齊心師兄在裏麵?”她不敢肯定。
言母點點頭。
“他發生了什麼,車禍?”
“自……殺。”
“啊!”程露露呆若木雞,一時難以消化聽到的訊息。
言母在她身後,終於沉痛而壓抑地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孩子—個一個都要走這條路?”
言母狠狠捶著自己的胸膛,咚咚的悶響和哭聲在空曠的走廊傳得悠遠。
“阿姨,你別哭、別哭。”程露露蹲下來,摟著言母的肩膀安慰著。“可能……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他就是和葉子一樣……他們……他們……都一樣……都是一樣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失去一個還不夠,還要加上一個嗎……”
“阿姨,你別哭。有話慢慢說。”
程露露從悲傷的言母口中斷斷續續得知,自從言希葉去世後,齊心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穩定,飽受躁鬱症的折磨。
兩天前祭拜完師姐,回到家後,情緒就很低落。
他把自己關在言希葉以前的房間中,不吃不喝不說話。當時因為剛剛祭拜完愛女,言母自己心緒也很灰暗,沒多在意。
哪知道今日一早,打開房門,就發現他倒在地板上,身邊放著大量的酒瓶和藥物。
120送到醫院,醫生診斷:酒精中毒、巴比妥類藥物中毒?
稍學過醫的人人都知道,巴比妥類藥物是強效的鎮靜安眠藥。它和酒精加在一起會發生不可逆的化學作用,嚴重的至會造成肝髒組織的壞死。
齊心醫科高材生,不可能不知道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的厲害。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對生命厭倦到了極點。
不是自殺是什麼!
程露露的心不禁內疚起來,自己不聽莫縉雲勸告,冒冒失失跑過來找齊心,確實太、太魯莽。
齊心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且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程露露滿心愧疚,陪著言母一刻都不敢離開。
兩個小時後,急救室的燈終於由紅轉為綠,醫生推門出來。
“醫生,怎麼樣?”言母和程露露忙迎了上去。
謝天謝地,因為送醫及時,齊心轉危為安,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言母放下心來,程露露心裏卻有一點悲涼。
急診醫生醫得好齊心身體的病,卻醫治不好他心裏的病。
她不知,齊心和言希葉究竟經曆了什麼?
才會一個又一個精神失常後,走上這條不歸路?
齊心經過緊張的急救後,從搶救室轉到留觀室繼續治療。程露露把言母勸回去休息,自己留下來陪夜。
她太想第一時間和齊心師兄說說話,她想,齊心醒來的時候也許會想和人談談。她留下來或許能有一線機會。
夜深人靜,燈火通明的留觀室並不安靜。不時有醫生、護士走動。滴滴答答的心電監護上紅紅綠綠跳動的波形數值。門外是人來人往的人群也在演繹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陪夜無聊,又是守著一個不親不掛的人。
為了打發無聊,程露露從包裏拿出季微塵寫的《浮生若夢》解乏。
看著看著她的眼睛皮就粘在一起,腦袋一歪趴在齊心的病床邊睡著了。
程露露醒過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窗外天色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