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東西永遠比一個人的難整理,多一個人,房間分一半、衣櫃分一半、洗手間還要分一半。
他像個孩子,喜歡擺弄手工玩具。睡覺之前要玩一會,睡醒來之後還要玩一會。小木頭房子、小木頭家具,各種模型建築。
房間裏的梳妝台上、桌上、地板、洗手間處處堆著成品或半成品的模型。
微塵無奈搖頭,挪開他的寶貝。從抽屜中翻出《浮生若夢》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眉頭深鎖,以前沒想通的事情,現在仍然想不明白。
這些故事是從哪來的?
她在催眠中為什麼會寫下這些故事?
康無憂,陳洛陽,張水靈,紅柳……他們為什麼會進入她的意識,組合成一個故事。
她本來隻是想通過心理治療治好自己的心病,沒想到生出這麼多意外的故事來。她的心病治好了,寫下的這些故事又像成了一樁新的心病。
微塵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疊紙來。筆芯在上麵寫下一句一句的段落,然後又一筆一筆全劃掉,最終都被揉成紙團扔進廢紙簍裏。
心裏有股想要訴說的衝動,像關在牢籠裏的野獸,撕咬著要衝出來。但要說什麼,寫什麼,筆落在紙上,又顯得蒼白乏力。
算了,幹脆放下!
微塵咬了咬唇,趴在桌上。眼簾緩緩閉了起來,虛無的夢境很快席卷她的整個意識。
風,輕輕的風拂麵而來。
海水順著潮汐從她的趾縫裏湧了上來,海水退下的時候,細幼的白沙留在腳麵上。
一隻小螃蟹從她的眼前橫行而過。
微塵笑起來,跳起來去追它們。她伸出手,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又小又白,小心地捏起小螃蟹,轉身興奮地嚷道:“爸爸,媽媽。快看,我抓到它了!”
“微塵!”
哪裏有爸爸媽媽,眼前的爺爺大手一揮狠狠拍掉她的螃蟹。
“微塵,你是姐姐,知道嗎?必須要給下麵的妹妹樹立一個榜樣!”
“爺爺,我不想去……一個陸澤陽還不夠嗎?我不想——出賣自己,嫁給不愛的人!”
“住嘴!”
她感到臉上火辣辣地一陣疼痛,整個腦袋都在轟鳴。
“你要是不去,那就微雨或是微瀾去,反正我有三個孫女!”
“好,我去!”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清楚楚說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請你放過微雨和微瀾!”
……
“微塵,微塵。”
陸西法搖晃著她的肩膀,微塵勉強睜開眼睛,“想睡去床上睡,在這趴著會著涼的。”
算算時間,不過睡了十五分鍾,卻像做了幾個世紀的夢。
桌上的紙筆依然還是入睡前的樣子,潔白的紙張上繚亂的筆跡寫著開頭的三兩句話。
她怔怔地看了一會自己的字跡,伸手把紙筆塞到抽屜中央。
他眼尖地看見她藏起來的東西是什麼,“怎麼了?”
“陸西法!”她撲到他身上,像一株野生的藤蔓緊緊纏住他。
她夢到一些舊事,差一點嫁給陸澤陽,陸澤陽死後,又被逼著要嫁給別人。
他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輕柔地說:“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一個人重要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
微塵點頭,隻把他擁得更緊。
真不敢相信,她從懼怕男人靠近到無時無刻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聲音都像在歌唱。
“陸西法,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事。”她迫不及待想要更多的了解他。因為隻有了解他的過去才能走入他的未來。
“我?關於我的什麼事?”他笑著問,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的所有事,你不都知道嗎?”
她搖頭,手指伸入他的衣襟,順著他身上的傷口慢慢輕撫。
“我想知道你的所有事情,爸爸,媽媽,童年,少年,初戀,初吻還有——”
“搞了半天,你就是想聽我的初夜吧?”他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子,“原來是聲東擊西打聽我的戀愛史!”
“我——才——沒——有!”她漲紅了臉,氣得在他肩膀上咬下一口。
“別生氣,”他摟緊她哄著,“寶,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聽他如是說,她才鬆開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