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把手捂在胸前,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對自己說:“鎮定、鎮定!”
她的模樣逗笑了程露露,她笑著把病曆夾在小薇頭上打了一下,罵道:“花癡!”
回程的路上,微塵的情緒始終不高,她怨怨地眼神一直看著車外的倒影,手指在車玻璃上劃拉著,心思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陸西法打開了車廂內的音響,舒緩的輕音樂慢慢流淌。
“季小姐,可否賞臉去寒舍,喝一杯清茶否?”
季微塵側臉看他。最近他們關係猛進,彼此早直呼對方姓名。他此時文縐縐的模樣有點可笑但又很可愛。
“我真的隻是想請你喝杯茶,保證絕不會問你不想回答的問題。”
他慎重地保證讓季微塵心酸,她病情確實堪憂啊!
征得微塵同意,陸西法把她帶到了自己近郊的家。
微塵下車剛走到門口,眼前便是一亮。
她站在庭院之中左右環顧,笑著自嘲說道:“真是恕我孤陋寡聞,陸先生的庭院我覺得很有意境,但不知這些白沙和紅參樹都代表什麼。這裏沒有水,也沒有亭台樓閣,不是常見的蘇州園林樣式。你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陸西法莞爾,領著微塵走上木製回廊,他指著那些寂寞空庭裏的落落白沙,說道:“這座庭院的風格叫做枯山水庭院。”
“枯山水庭院?”微塵站於他的身後,調侃地說道:“是枯了的山水嗎?”
“沒錯。你說得很對。”陸西法正色,道:“山水”代表有山有水,“枯”則是幹枯,顧名思義幹枯的山水。庭院沒有真正的山水,白沙即是河流,岩石就是島嶼、船隻,樹木即是森林。枯山水庭院最早誕生於日本的禪宗庭院內,樹木、岩石、天空、土地常常是寥寥數筆卻包含深刻的寓意,在修行者眼裏這就是森林、山脈、河流、瀑布。這樣的景觀和禪的思想相輔相成,而禪就是一種從自身找尋答案的修行。禪者終日麵壁求的就是頓悟。開化之後無欲無求,渾然天成。”
說話之間,傭人們已經擺好茶具。精美的茶具擺在回廊之間,麵對安靜的枯山水庭院,兩人相對而坐。
“陸先生是真風雅,我們這俗人能在家後花園修一池塘和涼風亭就覺得很有情趣了。和你比起來,真是差一大截。”
得她的青眼表揚,他笑得不知多得意,彎起來的眼睛像兩彎小船。
“這庭院是你設計的嗎?”
“一沙一石皆是親手挑選,親手所造。”微塵目露驚訝,他越發得意地說:“我大學修讀的就是建築係,狠下過一番死功夫。曾經有一心願就是要做梁思成先生那樣的大建築學家。”
他邊說邊嫻熟地用右手拇指和中指勾住壺把,無名指和小拇指並列抵住中指,食指前伸呈弓形壓住茶蓋的蓋鈕或其基部,提壺。接著是溫壺、注湯。衝泡手法無論是常見的鳳凰三點還是回轉高衝低斟都做得無懈可擊。
微塵心想,如果說茶如人生,那麼陸西法的人生境界幾乎可看是完美。先苦後甜,先抑後揚。得奇財而不張揚,難得那份把持和始終淡定。多少人忍得住貧寒,卻忍不過暴富。他年紀輕輕,卻在兩種境界切換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