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那猴頭兒帶了幾隻猴子躥近一戶人家,看見一老頭兒坐在屋門口抽旱煙,他端著一根長長的竹煙杆,先是劃燃火柴在煙窩裏點著了煙卷,然後就含著銅煙嘴叭叭地吸,口裏吐出一圈圈煙兒來。猴子們看了覺得很有意思,瞅老頭兒放下煙杆進屋喝茶的空兒,它們就跑來抓起煙杆學著抽煙,也那樣點火,也那樣叭叭,五搶六奪鬧成一窩瘋。老頭兒出來驅趕,猴兒們竟然搶走煙杆跑上山去了。
那老頭兒恨恨的,鬱悶了好幾天,終於想出了報複的辦法。他把家裏的鳥銃拿出來,裝好火藥,卻在安導火線的地方裝了旱煙,假裝劃一下火柴卻並不點著,就坐在門口用嘴吸那槍口,儼然抽煙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那幾隻猴子又來了。老頭兒就故意放下鳥銃進屋去了。猴子們不知是計,果然搶上來抓起鳥銃學人樣抽煙。見這煙杆太大了,那猴頭兒在槍口吸,由另一隻母猴,也就是它的一個女友,就在下麵幫著點火。吸著吸著,突然槍口火光一閃,轟地一聲,它立刻應聲翻倒。
好在這猴頭兒挺機靈,當時它把頭偏了一下,所以隻傷了一隻耳朵。它急忙爬起來帶著大夥逃走了。猴頭兒因此曉得得了那“大煙杆”的厲害,然而它不長記性,多年之後,它還是在這“大煙杆”麵前喪掉了性命。
這樣報複猴子的人似乎過於刻薄,當然也有厚道的。有一次,這猴群到農民地裏掰苞穀,農民發現後就端著獵槍來驅趕。別的猴子都跑了,隻有一隻母猴,也就是猴頭兒最喜歡的女朋友,因為懷了毛毛跑不動。農民趕上來正要開火,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母猴轉過身來,伸出腿爪子指指自己的乳房,又拍拍肚子,然後跪在地上求饒。農民一驚,憐憫之心頓起,也就放下獵槍長歎一聲,放那母猴走了。這母猴後來又遭遇了同樣的危險,然而這一次它就不再幸運,倒在了本書的女主角的槍口之下。這悲慘的一幕讀者將會在結尾時看到。
這群猴子裏麵還有一位醫生,是一隻老青猴,專門給受傷的猴子看病的。猴醫生的醫術可不敢恭維,它一不喂藥,二不打針,隻是見哪兒流血就伸進爪指頭往裏頭挖,傷者疼得亂強就由別的猴子把它按住。這樣的醫術往往把輕傷醫成重傷、把重傷整死,可如同人世間一樣,那醫生還是德高望重,在猴群裏挺受尊重的。當時那猴頭兒耳朵被打傷之後,這猴醫生就幫它挖耳朵上的傷口。好歹猴子和人一樣,耳朵根子硬、皮卻相當薄,流血不多,耳朵算是保住了,隻是有個缺口。這缺口也就成了識別它的標記。
這猴山上的猴子不僅占山為王,還經常下山遠遊,特別是當它們發現山下村落人戶越來越逼近自己的領地,便經常躥到村子附近山林裏窺視,冷不防就溜到田地裏掰包穀掘洋芋。於是他們就和這村子裏的人們開始了親密接觸,經常不期而遇,不歡而散,彼此也難免出現一些恩恩怨怨,猴山界的曆史也就在人猴糾纏不清的尷尬中行進,年複一年地到了上世紀荒誕不經的6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