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 峒婚的伴娘(上)(2 / 3)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在滑溜的小路上,我不得不經常停下來,先把一隻腳試著滑下去,等站穩了再移動後一隻腳,還要張開兩隻手臂保持平衡。他緊跟在我的身後,不時拉住我的手,幫我穩住身體。

我聞到了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皂香與煙草混和的味道。這味道與我丈夫身上總難消除的山野氣味完全不同,它使我感到興奮而舒服,讓我一時間淡忘了剛才的難受和恐懼。我甚至想,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道,都市男人的味道。

走到我家門口,他去開鎖推車,我自去開門。聽見馬達已經踩響,他卻沒有開走,說聲:“等等!”

我的心突地一跳,猛然意識到我先前的鎖門和現在的開門都已經暴露家中沒有別人,就放慢了掏鑰匙的動作。

他下車走到我麵前。我等著他說話,他卻什麼話也沒說,隻管低頭幫我將粘在衣袖上的毛毛草葉一點點摘掉。我這才看見自己衣服上粘了一些毛毛草,想說“我自己來”,但我沒有說。

他每摘一點,我的心就嘭地一跳。可是他卻很自然,一根一根慢慢摘幹淨才轉身回去,瀟灑地跨上車,扭轉車頭。

“再見。”他回頭一笑,把車開走了。那動作使我想到騎士。

我站在門口,向他揮揮手。

他的笑容讓我有一種預感,我忘不了他了。

(二)

過後幾天,我更關心的還是那女子的命案。報紙電視沒報道,互聯網上卻沸沸揚揚。有的還貼出了從她身上搜出的遺書,一張方格稿紙上寫滿了208個“恨”字,卻沒有人能解讀。人們傳說她是走了峒婚,但網友卻普遍認為這是自殺或者他殺案件。《峽江晚報》“真情傾訴”欄目的記者陸英是專門關注婦女婚姻家庭問題的名人,她和這個城市電台午夜談心節目的主持人配合,曾經多次解救陷入絕境的女子,昨天也在博客上說,她曾經幾次想找這女子約談,但都沒有成功,強烈要求公安迅速破案。但是警方似有難言之隱。於是又有許多網友驚呼:這是“城市獵人”幹的!

“城市獵人”是我們林區城市最近盛傳的一個神秘的獵豔高手,據說他秉承神農架怪獸的野性、像科幻片裏的外星人一樣襲擊美媚,不斷製造恐怖豔聞。

我不相信,這又是網蟲們玩的小兒把戲。

那天下午,我正在網上瀏覽,又聽見摩托車響。我心裏一跳,臨窗看果然是他在路口停車;正驚惶失措,卻見老公開門和他一起進來。原來他是和我老公一起來的。原來他們本來相識,最近不知怎麼就成了哥們。老公一進門就向我介紹說,你猜他是誰,他就是彤雲,大作家,貴公子。

相視一笑,我心裏暗自有些驚訝。

作為剛進城的山巴老,現在交上了這麼個都市文化名流的朋友,老公很高興,連聲請坐,親自敬煙泡茶,忙前忙後。趁老公到廚房摻開水的當兒,他低聲說:

“那天我丟了一樣東西在你這兒。”

我一本正經地問是什麼,他說:

“魂!”

我立刻滿麵飛紅。

他掏出一張稿紙,拔出筆迅速劃了幾個數碼字,飛快地遞給我。我急忙塞進

衣袋,老公就端著茶盤進來了。

趁老公和他閑談的時候,我進裏屋打開紙條一看,13907203721,是他的手機號碼。我驚慌起來,急忙撕粹丟進抽水馬桶裏。這稿紙好象跟網上照片裏那張寫滿“恨”字的是一樣的,當時卻來不及多想。

好在他隻聊了一會兒就在告辭,我也不能不出來送一送。走的時候,他跨坐在摩托車上,一隻手向我丈夫揮動,另一隻手卻伸出大指母和小指頭貼在耳畔。

這動作我懂,他要我給他打電話。

我沒有給他打電話,但他卻隔三岔五就隨老公一起來我們家裏坐坐。有時正逢吃飯,他就在我們家裏吃點便飯,說是我做的酸辣土豆絲特別可口,就著它喝鮮玉米粥,簡直是風味一絕。漸漸地,我終於發現自己有了一種想見到他的渴望,隻要聽見摩托聲響,我就心花怒放。我的生活也好像有興味了些,上網的時候我又跟以前一樣讀起戀情小說來,不再關心那命案,“城市獵人”的陰影也很快就消散了。

我有一點文學愛好,看過不少小說,什麼《廢都》啊,《白鹿原》啊,還有一些點擊率特別高的網絡小說,我都看過,甚至還喜歡在日記本上寫寫詩文。小時候在林區高中讀書時,我就向區廣播站投過稿,被編輯挑上播出了。如果不是在回鄉務農時和同班同學、後來做了皮貨商老板的陳賈相愛結婚,也許我也會成為一個網絡寫手。現在,我有時還敲幾句貼在荊楚文學論壇上,偶爾得一片斑竹的綠葉。彤雲既然是一位名作家,我雖然不知他寫過那些作品,內心也總有些仰慕。因此,每當他來我家的時候,我也就常向他討教一些文學上的問題,或者在一起聽音樂、談小說,談影視。特別是最近熱播的一部《激情燃燒的歲月》,讓我們一談起來就興奮不已,而石光榮和褚琴的婚姻愛情故事又讓我們爭論不休。

他戲稱我是褚琴,而且借題發揮,用哲理和詩向我闡釋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他甚至向我激動地高呼:“燃燒吧,誰說我們的歲月沒有激情!”

這不能不在我心裏煽起火苗,而且撲不熄,打不滅。

老公在旁邊雖然插不上嘴,但也顯得很高興。他感興趣的肯定不是我們談論的內容,也許是因為,有當作家的朋友和有點文化的妻子在家裏高談闊論,對他這個生意人來說都是門麵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