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是漫長的，也許是因為心情沉重，在火車上的那段時間，餘蔓靜靜的看了一路風景，不吃不喝。想起曾經發給黎生的一條短信，“我想在這世界的某處，尋一安身之所。無論大小，無關美好，隻要有你，一切都好。”
那是很多年前，餘蔓坐長途汽車去外地時，因為感慨於世界之大，而自己立足於人世間的渺小時有感而發。那個時候，餘蔓覺得這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於兩個人相愛。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但當時的心情，此刻還是記得那麼清楚。
這次回來，餘蔓打算小住一段時間，家裏的老房子還在，隻是許久未住人，屋裏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打掃了一整天，終於感覺房子可以住人了。陽台上的花早已幹枯，連風幹了的枝葉都不知道被歲月帶去了哪裏。不過值得高興的是，當年的老鄰居還是那麼熱情，看見餘蔓獨自回來，幫忙打掃了一天的房子，晚上還專門做了好吃的給餘蔓。那一瞬間，餘蔓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些讀書的日子。
吃過晚飯，餘蔓給老媽打電話說自己回老房子了，本以為老媽會說很多不放心的話，但老媽隻是說讓餘蔓好好照顧自己。
此刻，餘蔓站在陽台上看夜色中的小區景色，這裏是十一樓，當初就是在這裏，餘蔓打算跳下去。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感謝當初的自己沒有因為衝動做出傻事，那時的自己年少無知，以為失去了愛情，人生就沒有了意義。
外麵響起了敲門聲，想必是鄰居吧，因為沒有人知道餘蔓回來了。打開門，“張姨，……”話未落音，就看見了黎生。他胡子拉碴，頭發有些淩亂，許是夜風吹亂的。穿著鬆垮的T恤，腳上居然是一雙拖鞋。
“你回來了？”黎生抬頭看著餘蔓，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又好像在強烈壓製著某種情緒的爆發。
餘蔓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讓黎生進屋，兩個人尷尬的坐在沙發上，誰也不說一句話，就像兩個正在賭氣的孩子。
“我看見你家的燈亮了，我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上來，你果然在。“黎生手裏玩著茶幾上的杯子，說話時沒有看餘蔓的表情，更多的是怕看見餘蔓不在意的眼神吧。
“對不起，我不該一聲不吭就消失的，聽說你找了我很久。”餘蔓低著頭，像個認錯的孩子。
“其實也沒多久，後來我就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黎生好像變了，和從前的黎生不再一樣。
過了一會兒，黎生就走了，什麼也沒說，他們之間變得很尷尬，都不知道下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才不會彼此傷害。
剛剛到樓底，黎生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也許有些話麵對麵是說不出來的。
“我在學校對麵開了一家書店，你要是沒事可以過來看看。”夜風稍顯寒冷，黎生不由得縮了一下身體。小區裏出來進去的都是些老人小孩，他們步履蹣跚，小孩子蹦蹦跳跳，構成了一幅生動的畫麵。
“怎麼想著開一家書店呢?盈利怎麼樣？”餘蔓知道黎生並不是很喜歡看書的人，更何況按照他的性格，寧願去工地上幹粗活重活，也不會去開一家書店整日揮霍時光。
“上學的時候你說，等以後有錢了就給自己開一家書店，然後就有看不完的小說。我還記得，隻是你自己都忘了。”當聽到黎生說這句話時，餘蔓承認心裏很酸楚，這麼多年，餘蔓一直以為黎生把自己留在了過去，而他一個人在朝著充滿陽光的未來行走。隻是當聽見黎生說這話時，餘蔓發現，黎生其實一直在原地，和她一樣守著他們的過去。隻是從來沒有機會去告訴對方，其實我很在乎。
“忘記了的事情那麼多，又不隻是這一件。”餘蔓本來想說，自己不曾忘記，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樣一句充滿了殺傷力的話。
“忘記就忘記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記得些什麼。”黎生已經掛了電話，餘蔓很恨自己的言不由衷，明明還在乎，可是一定要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黎生沿著路燈穿梭在城市的盡頭，那裏有一家酒吧，是學生時代自己和朋友們最喜歡去的一家，打電話給自己的兄弟，讓他出來陪自己喝一場，人家卻說，正在陪女朋友，沒時間出來。想當初，自己一個電話就屁顛屁顛跑來的人，現在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仿佛這個世界上隻有黎生閑著，變得莫名的空曠，倍感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