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有記憶起,好像就沒怎麼哭過,小時候跟隔壁的小孩為了鳥窩的歸屬問題打架,被揍的頭破血流在醫院縫了十幾針,我牙一咬,愣是一滴眼淚沒流,直到高三考大學那年,拿到高考成績單的那一刻卻哭了,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哭。
想當年以我的成績,上個好大學輕而易舉,天意弄人高考那天發燒快四十度,雙眼模糊意識不清,最後暈倒在考場上,別人是走出考場,我是被抬出去的。
收到成績的那個下午我站在經過村口的鐵道上,天下著瓢潑的大雨,披散著頭發,全身濕透,想著如果有火車開過來,就學海子臥軌,後來等了一下午,平時繁忙的鐵路一輛火車也沒見著,再後來聽說是前邊的山道上山體滑坡,泥石流把鐵軌埋住了。
雖然我不確定如果真有火車開過來是不是有臥軌的勇氣,但認定自己是“撿回”了一條命,人一輩子要有了一次想死沒死成的經曆,對生命就格外珍惜,人生觀價值觀也更上了一個層次,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在家悶呆了個把月,恰逢上麵有人來招兵,心一橫,毅然決然投入部隊這個火熱的大熔爐,每天起早摸黑的訓練,轉眼三年就過去了,三年後我帶著兩枚二等功的榮譽勳章光榮退伍,送別老兵那天,哭的稀裏嘩啦,止都止不住。
退伍回來後找工作無門,發現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文憑難以在世上立足,想起當年的兵敗滑鐵盧心有不甘,就厚著臉皮再次參加高考,沒想到一考就順利考上北方一所重點大學,別人讀大學要四年,我隻花了兩年就拿到通訊工程的學士文憑,倒不是我比別人聰明,隻是覺得年紀不小了,拉不下臉靠著父母那點微薄的收入讀書,還算我有誌氣,發揮在部隊吃苦耐勞的精神,兩年就這麼堅持了下來,拿到畢業證那天,我眼淚嘩嘩的,這是我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哭。
畢業後順利進入省城某電力部門,幹的活不閑也不累,總之就那麼回事,月底領點死工資,沒有額外收入,再過幾年討房媳婦,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了。
工作幹了沒多久,領導帶著一人找上了我,我一看此人長的肥頭大耳,膀闊腰圓,眉宇間透著一股倔強之氣。他叫李胖子,當然這不是他的真名,因為打小就有這個外號,他也不介意別人這麼喚他。李胖子是山東人,性格很好相處,豪爽大方不拘小節,領導說你以後就帶著他吧,給你當個下手,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李胖子比我小兩歲,高中畢業,當過修車廠的修車工,也當過小飯館的廚師,學曆沒我高,社會閱曆絕對比我豐富,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打過交道,懂得不少道上混的切口,他說隻要他願意,隨便都能叫到兩三百人,我說找那麼多人幹嘛,他說還能幹嘛,打架唄,一般這兩三百人裏能打的也不過二三十個,其他的就是來充門麵的,別人一看你人多勢眾,早就嚇跑了,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們做為技術工,四處奔波,本來沒有固定辦公室,碰巧那段時間沒啥鳥活,就成天和工程部的人窩在辦公室裏吹空調兼吹牛,好日子沒過多久,上峰的一紙出差令把我們送到了幾百公裏外,隱匿在群峰丘陵之間的靠山村。
靠山村地處洛山山脈的南麓,位於崇山峻嶺之間,交通閉塞,需從市裏坐六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到隆興鎮,這是所有機動交通工具行駛的最終站。到了隆興鎮,還要坐當地的“出租車”——一種用驢拉的小貨車,翻過幾座山,越過浩浩蕩蕩的洛河,一路輾轉,一路顛簸,屁股蛋子都快坐裂了,才到了我們的目的地。
跟著我們一起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新人,都是剛工作沒多久,上麵派下來長經驗的。男的叫張曉東,背景紮實,憑著過硬的後台進到我們單位,領導平時都要給三分麵子,這回下來,就特意關照我和胖子要重點照顧。
另一個女生叫安月心,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長的清秀可人,性格也活潑開朗,在我們這個爺們紮堆的單位算是難得的美女,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就算枯燥的工作,有了美女的調劑,也不那麼無聊了。
我們的這次的任務是負責維修前段時間因為連續暴雨,被泥石流衝毀的電線,到了那才發現,原來放置電線杆的地方已經被泥水完全掩埋,無奈之下隻好重新另擇新址,這樣一來,又耽擱了幾天。
就在我們選定了新地方,往地下鑽洞的過程中,鑽地用的設備忽然全都啞火,再怎麼也打不下去,靠山村周邊多是花崗岩地貌,大家推測可能是花崗岩擋住了我們的工程進展。
為了趕上工作進度,今天過去看看還能不能往下鑽,不行就趕緊另外再找地方。我一看外麵的溫度能把人曬成幹屍,就把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全權委托給了李胖子,李胖子嘴裏嘟囔著,帶領張曉東和安月心,還有若幹村民,直奔工作地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