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經常光顧他的生意的緣故，我們的關係倒也不錯，以至於後來他甚至都不收我們的麵錢。
真虧麵攤老板還記得我呢。回到Y市的第一天就碰到了熟悉的人，還真是值得欣慰。
“原來是妹妹啊。真是可惜了，明明你們看起來很般配。”
我都還沒惋惜你一個人在那裏可惜個毛線啊。
“今天和朋友一起來的嗎？你又給我帶來了一個新客人啊，哈哈……”
“羽未白。”陳簡歐沒有再像餓死鬼一樣的樣子吃麵，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是想要跟我說些什麼。
這副表情竟讓我產生了他或許意外地很可靠的錯覺。
但是不用他提醒，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
歎了口氣，下定了決心，我把臉抬起來，一副嚴肅的樣子。
“真是對不起。但是老板，我要向你坦白。”
麵攤老板被我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吸引了過來。
“其實，我已經死了。”
麵攤中升騰著的熱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
地獄中的亡靈可以回到人間。
如果亡靈在人間碰到了生前認識的人怎麼辦？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亡靈都會這樣告訴你：告訴他你已經死了。
緣由已經無法追溯了，但是這已經成為了通用的常識。
已死之人可以放心地出現在生者之前——如果他知道你已經死了。
沒有人知道它的原理。
但是其效果是極為顯著的。
據說被告知的普通人，會產生這種錯覺——即便熟悉的死者站在自己麵前，也像是陌生人一般，無論死者是自己的最愛之人還是最恨之人，一切關於死者的認知都會發生扭曲，包括容貌。
冒昧地這麼問一句：你真的認為黑白照片上的那個他，是真正的他嗎？還是說這是人的認知玩弄的一個把戲呢？
大概這是神的惡作劇吧。
時間錯覺般地停頓了若幹秒之後，麵攤老板僵硬著的身體又活動了起來。
“晚上好，是兩位嗎？”
像是第一次看見我們一般，麵攤老板熟練地拿出了自己招待客人的技巧。
“欸？客人已經點好餐了嗎？不好意思，我忘了。請兩位慢用。”
麵攤老板用有些埋怨的動作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轉過身走到了煮麵的大鍋旁邊繼續忙碌起來。
是的，他已經遺忘了，關於我的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陳簡歐沒有再動筷，而是用複雜的語氣對我說道。
“我知道。”我胡亂夾起幾根麵條塞進嘴裏掩蓋我的情緒。
少了一個呢，知道我的存在的普通人。
還會繼續的吧。人們對我的印象會逐漸崩壞，然後隨著他們的肉體的消亡而消亡。
最後在人們的腦中，我將不複存在。
地獄中習慣性地稱其為真正的死亡。
當知道我的存在的人都入了棺材，消散了精神的時候，我又是什麼呢？
是羽未白？還是一個亡靈？
忍不住朝自己輕蔑地笑了一聲。
不小心就莫名其妙地傷感起來了呢。明明我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性格。
就算傷感也沒用，這就是亡靈的宿命。
亡靈也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永生。它也會死，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是如此。
沒有什麼是能永生的，非要說的話，隻有一個——那就是真正的神。
而我們這些相對於神而言的下等的存在，就隻能默默地躲藏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努力維持著神製造著的秩序，維護著各個世界的平衡。
因此亡靈不能讓人類知道自己的存在。
否則的話，會騷動的吧。
有些好奇，如果真有這樣的騷亂來臨的時候，神會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