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琰與庭華靜靜地走在一起,各懷著心思,誰也不說話地保持著沉默。沉默得仿佛與這繁華的街市相隔,自成一片天地。
他們倆怎會在一起?
顧笙歌瞥見不遠處拂袖離去的齊王和被押卸離開的男子。露出一抹不出意料的笑容。
瞧,她料得多準。以齊王的品行,怎會入得了庭華的眼。
齊王入不了眼。然,季景琰呢?一表人才,文韜武略。更何況顧笙歌直覺他們過去發生過什麼。恐怕此時這夏國長公主便是心儀著琰王爺呢。
顧笙歌看著遠去的兩個身影,也沒了在向晚昭這兒談天的心思,和向晚昭打了聲招呼便起身離開了。她走下樓路過天香坊大堂。台上姑娘們鶯歌燕舞,台下男人們把酒言歡,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她本打算悄聲離開,偏生好死不死地遇見幾個半醉的男人不懷好意地走來,一看到有如此標誌的姑娘從樓上下來,以為是老鴇藏起來最後出場壓軸的招牌姑娘,色迷迷的眼上下打量,大聲嚷嚷鬧哄起來。
想當年笙歌晚昭這一對兒姐妹可是天香坊的招牌。自從顧笙歌被秦威贖身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這對姐妹在台上起舞,向晚昭雖然依舊在天香坊,也隻是在簾後彈曲。
顧笙歌一晃神,恍若回到當年。
當時年少。她自入了天香坊,就為生存與向晚昭鬥得頭破血流。學琴學到指尖滿是傷痕,練舞更是不分日夜。向晚昭一向口不留情,事事好強。而她麵上看著性子軟弱可欺,實則城府極深,常暗地裏使些手段。凡是坊裏的人都曉得她們倆不對盤。
坊裏的姐妹們屬她倆容貌最佳,才藝最高,是坊裏的招牌。然一山不容二虎,坊裏的花魁隻能是一個。於是坊裏便舉行了奪得花魁的比試。
那夜如今日一般的客朋滿座。坊裏的姐妹一一敗下來,最後隻剩下她們倆。老鴇匆匆來到台後,告知今日坊裏來了大人物,如是誰贏了今日的比試,便會被這位大人物贖去,一輩子榮華富貴。
顧笙歌不在乎是否一輩子榮華富貴,她隻想離開離開這奢靡得令人窒息的地方。
絲竹聲響起,音節點點,羅裙翻飛。她在台上翩翩起舞,台下掌聲無數。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這樣的場麵,笙歌司空見慣,眼神空洞,唇角泛起一絲深陷紅塵的自嘲。
那夜的比試她格外用心,但最後還是敗了。敗給了向晚昭。可沒想到,最後被贖身的是她。向晚昭成為天香坊的花魁,對於贖身一事興致缺缺。事後顧笙歌曾問過向晚昭,她隻是不甚在意地道:“比起深宅大院,我更喜歡這處。”
顧笙歌很是意外,當夜便被馬車接走。
將顧笙歌贖走的便是商國權臣秦威。她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秦威會選擇她的原由。
秦威是隻老狐狸,他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同類。向晚昭性子太直心無城府,要成大事秦威更想要她這般的。
她苦笑,現下不過是從一個囹圄跳入了另一個更深的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