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吹管是用一截翠竹製成,通體碧綠骨節柔韌,看上去仿佛有些年頭,尾端極光滑,似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把玩。
章羽楓屏息細看,心頭一陣劇跳,他與雲畫雨初識之時,曾經一時意氣毀了她的吹管,而今謝先生手裏的這根吹管,居然跟雲畫雨的那支極其相似。
甚至可以說,無論是材質,形狀,大小,完全是一模一樣。
章羽楓記得雲畫雨曾經說過,這吹管是她師傅製作的,采自小寒山的碧竹,一旦吹響,聲音清越高亢,可傳出十數裏地。
為何這樣的吹管,在謝先生的手裏也有一根?
這中間究竟是有著怎樣的淵源呢?
章羽楓還在凝思,謝先生袍袖一拂,已將吹管卷回手裏,“看夠了麼?還給我。”
他把吹管小心翼翼地藏入懷裏,顯得十分珍惜。
章羽楓笑著說:“謝先生的吹管甚是精致,不知是從哪裏得來的?”
“一位故人送的。”
“敢問這位故人是……?”
“章羽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這與你有何幹?”
謝先生語氣僵硬,神情冷淡而又警覺,似是不願再談這個話題。
章羽楓看他好像極其抵觸,感覺必是問中了他心裏的隱痛,於是一笑,遂不再問。
謝先生收好了吹管,再把桌上小小的包袱拿起來,打了個結,負在肩上,而後對著那個老得已沒有牙齒的老仆淡淡一笑,“老王,我跟章公子已經說好了,你與老金兩人無家可歸,還可以繼續留在這裏。章公子人品善良,他會照顧你們的。”
老仆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滿眼熱淚,不住地給謝先生磕頭。
謝先生彎腰扶起老仆,感慨一歎,“主仆一場,咱們也到了分別的時刻了。老王,你跟老金兩人好好保重吧,我走了。”
章羽楓俯身一揖,“謝先生慢走。”
謝先生淡淡仰起臉,目光在整個庭院裏逡巡了一遍,似是在留戀,滿頭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略微淩亂,黑色的袍子罩在身上,更襯得他蒼老消瘦。
良久後,他一手提起劍匣,一手拎著小包袱,緩緩踏出了院子,門外有匹黃驃馬,正低頭在路邊吃草,謝先生一躍上馬,動作卻好似年青人般矯健,他朝著章羽楓拱了拱手,雙腿一夾,策馬而去。
偌大的宅院,恢複了寧靜。
謝先生走了。
他拿到了七星劍之後,放棄了這裏的一切,隻拿了兩件衣裳,便瀟灑離去。
或許,這也是一種灑脫罷。
秋風卷過,挾來一片蕭瑟的寒意。
章羽楓白衫飄飄,獨自在這間舊宅裏徘徊。他身影清寂,從東麵走到西麵,又從南麵走到北麵,目光四顧,望著這裏的一草一木。
這間宅子,現在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
這裏曾經是雲兒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是雲兒最初的家。
如果把它好好修整一下,還給雲兒,她會高興嗎?
應該會吧。
章羽楓不確定地想,心中一片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