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唐古拉山的冰天雪地形成一種強烈反差的江陵浩口鎮外,一陣陣雜亂的琴聲飄在悶熱的空氣中。這琴聲如今已不似前番那般激烈,而是開始變得非常散漫和零落,如果不看這裏的場麵,單隻閉眼細聽,誰都會以為這是哪一位不甚熟悉音律的初學者正在學琴練手!那其中的每一段調子如果僅隻單獨彈奏,倒也都算得上非常淡雅而又飄逸!可是這彈奏的人似乎手法太差,又似乎是這彈奏的曲譜本身有問題,如此散落地彈將起來,給人一種非常怪異和難受的感覺!直有讓人上去糾住那人臭罵甚至暴打一通的衝動!
這曲子,太不合調了!
然而,此刻在場的,除了癡音神魔和那兩位女子外,幾乎所有還清醒的人都滿臉駭然與痛苦,即使遠在茶廝外數十步的圍觀者都不例外!這不得不逼著他們一個個都退出很遠,直到確定其聲隔得遠了,那種難受的感覺薄弱了下來方才遠遠地站定圍觀。
茶廝裏,曾站在一邊替盲人老者抵擋的啞巴老人此刻已經將一隻手搭在了盲老者的肩上,其另一手的劍依舊不停與那兩位英姿颯爽的女子纏鬥,隻不過現下他已經不再全是守勢,而是冷不丁瞅見兩位女子連攻的空隙,出手攻上幾劍,一時間居然與對方二人鬥了個平手!
那兩位女子身法依舊快得不可思議,隻是每當癡音神魔的琴聲到了一個起伏銜接之時,她們的身形才稍微顯得慢了一絲,也正是這種時候她二人臉上也越發顯的凝重,數次下來,先翻說話的女子忽然低聲提醒同伴:
“不要行宮!這魔頭故意放慢調子亂我們心法,好引我二人走火入魔,取鈴破他琴音!”
旁邊女子點頭嗯了一聲,隨即二人如蝴蝶一般身姿妙曼地一個旋身後撤,右手短劍俱各往背後一收,左手順勢從腰間解下軟鞭迎空一抖,就聽一陣鈴鐺之聲響起;眾人都覺眼前一花,同時被她二人優美的身姿所傾倒,皆不由得心下都暗歎叫好!
原來她二人腰間的軟鞭柄梢之上俱各嵌了三個小巧玲瓏的鈴鐺,隨著軟鞭揮動之間,鈴鐺亦發出有節奏的脆音。
這鈴音一出,癡音神魔的琴聲居然不由自主地跟著也是一頓!盲魔一聽心中暗叫不好,忙不迭正身謹坐,手上一緊,妄圖糾正琴調,哪知二女見他如此,皆冷哼一聲,手腕同時一轉,軟鞭一左一右纏住啞巴手中劍,鈴聲卻驟然變緩,其聲悠長而雄厚,聽之使人麵容一肅,遍身緊然!這也讓聽者心下盡皆駭然!
想鈴鐺本是細微小巧之物,其所發之聲不是清脆就是尖厲,如二女這般竟然將如此巧物舞出這等渾厚悠長之音,簡直不可思議!
二女鈴聲越來越綿長,不大一會兒工夫,盲魔落指之間越發不利索,其額頭已然汗珠滾滾,顯然這鈴聲於內功行經走脈上正好克製自己的琴聲,使得他體內氣息逐漸不受控製地開始變的滯重無比!
他身邊的啞魔在與二女纏鬥之間察覺出異象,正焦急間,卻忽然微微一震!隨即有所悟,那隻搭在盲魔肩上的手掌,其四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打,似乎也是撫琴的摸樣。隻是他這一分心下來,立刻就被對麵的二女抓住破綻,雙鞭毫不留情直攻入來,頓時癡音神魔二人就陷入被動,局麵立時變得險象環生!
就在這時,盲魔卻猛然高喝一聲:
“判角少陽下,少角少陽下!”
對麵正欲猛攻啞魔致命要害的二女乍一聽得這聲斷喝,各自微微一驚,還未待她二人回過神來,又聽盲魔大聲喝道:
“大角右手少陽下,判角右足少陽升!”
這還未完,盲魔似乎真的著了魔一般,繼續念了下去,隻是聲音放低,讓外圍聽的人皆為之愕然!因為他就如一三歲童子背書念經一般開始搖頭晃腦!
“羽者,體五蘊之末,蓄積於外放之關竅,尤似屯兵之營,滿亦發乎外,意所指則動亦出……”
二女到這時哪還有不明白的?一瞬間麵色劇變,居然開始慌亂起來,手忙腳亂地同時忙不迭尖聲斷喝:
“你敢!!!”
外圍見她二人忽然如此慌亂,又說出這兩個字,俱皆莫名其妙!
就見盲魔似乎有意氣她二人,語音一頓,聲音驟然又低沉了五分:
“水泉照海過商丘!”
這句話剛一出口,對麵二女頓時驚叫出聲,同時臉色慘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盲魔,就如同看一個無與倫比的怪物一般!
盲魔嘴上微頓,手上卻沒停,隻見他一陣陣憋氣衝關的模樣,雖然額頭汗如雨下,手指卻運轉如飛,琴上叮咚之音不絕,那神色,完全是一副視死如歸豁出去了的感覺!
“……仆參昆侖並彙流,
陽交陰陵引血海, 曲泉陰包長強收……”
念到最後一句之時其聲幾已低不可聞。
然而此時,對麵的二女竟然也跟著香汗如雨,兩具嬌軀幾已搖搖欲墜!其手上的攻勢自然一鬆,其中一個勉強提氣斷喝一聲:
“夠了!”
同時二人一收軟鞭,奮力一掙,躍出茶廝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