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產的那天,紐約的天氣好到沒話說。一如她最終做出這個決定後的心情,拿掉腹中的孩子再沒有羈絆可以束縛她對舞台的向往、對名譽的追求。
窄小的劇團公寓門外,兩人中國老頭看到她回來,友好地上前打了招呼,用中文。
“請問是許婧嫻小姐嗎?”其中一個問。
來這一個多月,難得有熟識的口音,並且這人還認識自己,難道上回的演出太過出彩?她心內莫名激動,雖然上次她僅僅隻是一個出場不過五分鍾的小配角,但顯然芭蕾舞文化在國外永遠要強於國內。她更堅信來這一趟有多正確。
她點頭:“是的。請問您是?”
“我們是顧允東的家人。”
“哦。”失落感襲來,她看著眼前這兩老頭,再想起那個整日裏忙著不知所謂的投資報告的男人,不覺好笑:“我們已經分手了。”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另一個更老的老頭說話了。他有一雙淩厲的眼睛,與顧允東的幽深的黑瞳不一樣,他的瞳孔是深咖色,凝神看人時能無端給人一種壓力。
她抬手看了看時間,再過十分鍾劇團舞者就會相繼回來,於是抱歉道:“您是顧允東的爺爺吧,真是對不起您,我時間來不及,也沒什麼好講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老老頭在聽到爺爺兩個字時,臉色微訕,糾正道:“我是顧允東的爸爸。”
她一聽,愣了下說:“對不起。”
“沒有關係,我就耽誤你五分鍾,能上你公寓裏坐坐嗎?”老老態度溫和。
因為叫錯了輩份,加之他態度溫和,她隻得點頭:“請吧。”
三人入了公寓,她給兩老頭倒了杯水。顧老頭接過時,單刀直入:“你有事,我就是長話短說,允東跟你分手後,人很頹廢,我看他那樣就忍不住跑這來,許小姐同顧允東交往了將近兩年,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伯父不遠萬裏跑這來,就是要替顧允東討說法嗎?”她嘴角不由得上揚,這樣的老爸,她還是第一次見。
“你別誤會,交往是你們的事,成與不成也都是由你們自己做主,我隻是覺得好奇,許小姐放著顧允東這樣的潛力股不要,到底想找什麼樣的?”
“潛力股?顧允東?”她仿佛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揚聲,不由自主地說道:“A市有句俗話叫‘癩頭兒子自己疼’,伯父您可是應了這句話。我跟顧允東在一起兩年,除了身高長相,真沒看出他有什麼潛力,有時候我也真替他那張文憑不值,我們最初交往時,他曾允諾過我要替我舉辦巡回演出,當然,這種騙人的把戲,我是不會當真的。但是,他不上進,空口大話,好高騖遠的這種態度讓人受不了。”
“這就是你眼中的前男友?”顧老頭皺了眉。
“不然我為什麼要分手?我知道他很愛我,我就是因為怕說出要走他會糾纏不止,所以才留了字。”
“你沒有愛過他嗎?”
“愛過又怎麼樣,愛不能當飯吃呀。”她自嘲般歎了口氣,又道:“馬上到時間了,請走吧。”
“容我再問一個問題。如果我向你保證顧允東將來能賺到錢,你能跟我回去嗎?”顧老頭不死心地問。
她搖頭,抬眼看了看兩個老頭藏灰樸素一身,眼神一抹輕蔑劃過:“伯父,您別做這種假設,讓人聽了笑話。我連他的孩子都拿掉了,怎麼可能還會回去?”
“孩子?”顧老頭頓時緊張。
她一笑:“嗯,今天剛拿掉,差一周就三個月了。”
“你……”顧老頭頓時氣結,胸脯不住起伏:“你拿掉我的孫子?你竟然拿掉了我的孫子?你知道他有多金貴?你竟然拿掉了他?你……”
她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忍不住反駁:“能有多金貴?你們快走吧。”
顧老頭氣極,不住地點頭,連說了三聲好,然後朝另一個老頭招手:“老李,給許小姐開張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