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在平凡的路上追光逐塵1(1 / 3)

Part 01 在平凡的路上追光逐塵1

沉下心來,做點不問前程的事

說實話,加足馬力埋頭向目的地狂奔的姿態一點都不好看,沉下心來徜徉才能把路走得很長。

小杜自發胖以後,雖然動作遲鈍了很多,但人變得特別敏感。去商場買衣服隻能試大碼這件事能刺激她三天之內隻吃黃瓜,而大街上衝她微笑遞名片的美體顧問能刺激她連這三根黃瓜都不吃。但殺傷力最大的,莫過於展示在纖體中心門口的減肥實例海報,大多是將同一個人在不同階段的兩張照片並排放到一起,一胖一瘦,一醜一美,對比鮮明,小杜一般都會忍辱負重地看一會兒,然後哀號著:“減肥果然等於整容啊!從今天開始,我要減肥!”

說完這話,她噔噔噔跑去超市,買了一袋水果、蔬菜和脫脂酸奶,回家在網上下載一堆魔鬼減肥攻略,再去置辦全套的減肥周邊,一切準備妥當後,小杜高呼“管住嘴、邁開腿”的口號,轟轟烈烈地向身上的脂肪發起了挑戰。

我就看看,我不說話。

作為她的密友,就這套流程,我目睹了無數遍,聽她喊減肥口號聽得耳朵都生了繭子,五年來,我默默從110斤瘦到90斤,而她的體重一直都圍繞著130斤小幅度波動,總體來說,穩定得很哪。

果然,不到一個星期,小杜帶著一副黑黑的眼圈和要死不死的狀態,敲開了我的房門,見我第一句話就是:“來一碗紅燒肉吧。”

第N次減肥計劃宣告失敗。

就著紅燒肉,吃了兩碗米飯,小杜總算恢複了人樣,溫飽過後,心底再次升起對變瘦的向往,大抵自己也覺得“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幹了太多次確實不太好,可是她又確實無法在想瘦和瘦不下來之間尋求一個平衡,想來真的很沒有出息。

小杜抱住我,哭了,她說:“我那麼努力,為什麼總也瘦不下來?你懂我的絕望嗎?”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懂。

多年前,我開始寫文章,那個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在雜誌上發表。為此,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我把為數不多的生活費用在買書、買雜誌上,我把所有的業餘時間用在看書、寫文章上,我不停地投稿、投稿、投稿,卻連一封退稿信都收不到。那段時間,我天天給自己打雞血,相信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甚至經常覺得自己就處在量變和質變的臨界點,隻要再使把勁兒,就一定能成功,繼而走向人生巔峰。

當然,我沒有成功。望著近百萬字的廢稿,我忽然就灰心了。灰心的結果是,我不再期望能夠發表,對文字不再抱有任何功利心,隻把它當作知我心的朋友。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寫字,但少了一些套路,多了一些真誠。我告訴自己:既然喜歡就這樣歡快地寫下去吧,何必指望它能發表呢。結果,在這種狀態下,我的一篇文章被當時一本很有名的雜誌錄用了。拿到樣刊時,看到自己的名字變成了鉛字,我並沒有想象得那麼激動,隻是默默地收藏好,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我很愛吃,因此特別喜歡做菜,但我天分不高,做出來的菜一直很難吃。為了練就一手好廚藝,我也付出了很多努力。我買了無數本菜譜,在網上下載了無數個教程,各個頻道的美食欄目我一期不落。結果呢,我做出的菜還是一盤比一盤難吃。密集的學習和嚐試隻換來這樣的結果,讓我特別沮喪,我便不再奢望成為一個廚神。但我對食物的興趣一直沒有衰減,還是會經常逛菜市場,和菜農聊天,交流時令蔬菜的做法,向身邊做菜好吃的人請教,在我開始享受烹製食物的樂趣而不再想把廚藝變成一種傍身的本事時,有越來越多的人稱讚我做的菜,很好吃。

五年前,我110斤重,對比我155cm的身高,略胖,已影響觀感。每次照鏡子,都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間瘦掉20斤。我也用過很激烈的方法,比如,餓著不吃、做劇烈運動、熬夜、喝醋、吃瀉藥等,最後把自己搞得形容枯槁,也沒見瘦掉一斤。減肥這件事,遭了罪,瘦了半斤,那也是安慰;遭了罪,一斤沒瘦,那真讓人崩潰。我總是在減肥欲望強烈的時候對自己特別狠,但總是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對自己充滿恨,反反複複下來,肥肉一斤沒掉,我變得特別狂躁,身體還越來越不好。

後來,月經開始不正常,皮膚也變得很差,三天兩頭小毛病不斷,我開始意識到,健康比瘦20斤更重要。我不打算減肥了,當然也不想按照從前的方式生活。我開始積極運動,在自己身體能夠承受的條件下每天跑幾圈;我不再吃垃圾食品,把油炸零食換成了水果和堅果;我仍舊愛吃肉,但也開始有意識地多吃蔬菜;即便出去吃自助餐,也隻是吃到八分飽。健康的生活方式修複了我的身體狀態,與此同時,我在不知不覺中甩掉了20斤脂肪。

所以,我說我懂小杜的絕望。當我連一封退稿信都收不到的時候,當我做的菜連我自己都吃不下去的時候,當我的體重總也降不下來的時候,我是絕望的,我不明白自己明明那麼努力、那麼投入,為什麼總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現在看來,唯一的答案就是:得不到結果是因為我太想要那個結果了。

“想要”讓我變得浮躁,對捷徑充滿渴望,做任何事的出發點都是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實現最終目標;一門心思找方法,讓我忽略了積累的力量;對“量變之後發生質變”的片麵理解,讓我覺得隻要我苦了自己、累了自己、感動了自己,我就應該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隻要你努力就能取得成功”更是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成功就坐在觀眾席中,觀看舞台上的我表演自我折磨和自我投入,隻要我演得夠瘋狂,成功就會站起來為我鼓掌。

小杜問我:“親愛的,你是怎麼瘦下來的?”

我說:“第一步,放下減肥的執念和欲望;第二步,心態放平和,別對自己那麼凶狠;第三步,回歸健康的生活方式,關注當下,細水長流。”

其實何止減肥,經營人生也是如此。人這一輩子,一切都要慢慢來。說實話,加足馬力埋頭向目的地狂奔的姿態一點都不好看,沉下心來徜徉才能把路走得很長。你悠然高歌時,他在聲嘶力竭;你欣賞沿途風景時,他多半已累死在半路上。慢慢來,親愛的,別那麼急功近利,別那麼歇斯底裏,小步緩行,一路虔誠收割,不問前程,才能功成。

當生活不如本意時,竭力粉飾不如坦蕩麵對

一個一直被生活選擇的人,所擺出的種種無謂姿態,真的一點都不瀟灑、一點都不豁達,無非是為自己的被選擇遮羞而已,越掩飾,越彰顯了自己的失敗,也暴露了精神層麵的狹隘。

經濟生活捉襟見肘的那幾年,整個人由內而外地虛弱。那時候,我租住在本地一個老太太的家裏,開了門便與她朝夕相處,即便產生矛盾鬧翻了,哪怕錯不在我,隔天還是要收起憤怒擠出一個笑臉主動示好,我很怕她趕我走;每天上下班擠公交車,哪怕身體再不舒服,也舍不得打車,因為月初就沒有這項預算;很少出去吃飯,很怕有朋友或者親戚從外地來看我,因為這意味著我要做東,請一頓飯我真的會元氣大傷;很少買衣服,逛街從來不看正價貨,永遠都是在打折區翻來翻去,最終翻了一手灰,卻一無所獲。

那時的我,多的是無處安放的欲望,少的是可以支撐這些欲望的物質條件;多的是無處安放的自尊,少的是承認自己過得不好的坦蕩。

有人跟我聊買房子,我便說其實租房子更自由,想去哪兒住就去哪兒租,有新鮮感,年輕人不該被房子套牢;有人跟我說大牌衣服穿著就是體麵,我便說人不要太有虛榮心,買衣服要看材質和做工,是不是大牌無所謂;有人說買了車上班就是方便,我便說停車難、養車累,而且還不環保。後來有人說,上大學沒什麼用處,你看你現在也不過如此。貧乏如我,就隻剩一紙文憑可以傍身,卻被他全盤否定,算是一下子戳到我的痛處,我一改“換個角度看世界”的畫風,特別不爽地追問:你怎麼知道沒用?你上過大學嗎?

那幾年,我就像一隻小刺蝟,披著尖銳的鎧甲,渴望有人靠近,被人關懷,又不能接受被人看清自己的慘淡,我用行動向全世界示弱,同時又用語言來向周遭逞強,卸不下的自尊裝點著我那可憐的麵子,讓我形成了針對外界質疑的條件反射,誰來刺痛我,我就回擊誰。

幾年後,我有了自己的房子,穿得起好衣裳,出門可隨意選擇代步工具。身邊忽然多了些和我當初一樣過得很艱難的應屆生。他們過著和我當初一樣慘淡的生活,經常和我訴說人生的苦悶,我會這樣安慰他們:租房子更自由,年輕人不要太穩定;買衣服不必看牌子,你氣質好穿什麼都好看;坐公交車多環保,還不用操心停車和養車的事情。

盡管我的安慰全部發自真心,卻無論如何都掩不住那股強烈的優越感。此時此刻,隔著時光,我為多年前一無所有的自己,感到心疼;我更為盡力粉飾這種一無所有的自己,感到羞愧。

道理就是這樣的,一個擁有大房產權的人,和一個沒錢買房的人,同說租房更自由,效果絕對是不一樣的;一個隨時都可以去4S店提車的人,和一個連打車都要監督司機別繞遠的人,同說開車不環保,可信度也是不一樣的;一個衣櫃裏塞滿大牌貨的人,和一個連高級商場都不敢進的人,同說大牌都是唬人的,姿態也是不一樣的。

在後來的生活中,我遇上了很多類似的人。他們將自己保護得妥妥的,而對於自己得不到的生活,毫不客氣地選擇踐踏。拿不到大企業的offer,就四處說大企業不自由、沒發展,過了30歲就會遭遇晉升天花板,不去也罷;升不到自己渴望的職位,就說責任大、壓力大,現在這樣也挺好,不出頭也不算落後;在激烈的競爭中敗下陣來,就放流言說對手用了不正當手段,處處都是潛規則;減不了肥,就說胖起來才富貴,太瘦不健康;沒錢去歐洲旅行,就說其實哪裏都一樣,城郊也有好風景……

也許事實確實如此,但被當事者宣之於口,總顯得不那麼理直氣壯。這些話,難道不該是由他人說出來才合理嗎?作為一個聽眾,你是不是有一種被搶台詞的感覺?設身處地站在不同角度隻為自己的麵子著想,怎麼看,都像一出笑話。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一個特別有趣的現象,凡是那些特別善於自我安慰、自我粉飾的人,其實過得都不怎麼樣。我們很難用失敗和成功來衡量他人的生活,但這些人特別喜歡用得到和得不到來區分一件事的好壞。於是,他們便把一種退而求其次的無奈,過成了自我成全的情懷。

但真相是,主動選擇一種生活,是一種權利,更是一種能力,隻有在獲得這種生活之後,你才擁有評論它的資格。你都沒有過上那種生活,你怎知不好?怎麼會有否定這種生活的底氣?

所以,當生活不如本意時,如果不舍得自黑,那就選擇沉默吧,越是強說,越會平添新愁,徒增他人笑柄。那些實現不了的向往,不該成為我們貶低的對象。一個一直被生活選擇的人,所擺出的種種無謂姿態,真的一點都不瀟灑、一點都不豁達,無非是為自己的被選擇遮羞而已,越掩飾,越彰顯了自己的失敗,也暴露了精神層麵的狹隘。那些安慰寬解的話,根本不適合由自己擺到台麵上,急急忙忙為自己扯一塊遮羞布,隻會讓坐在你對麵的人啞口無言,順便在心裏默默把“別擔心,生活會好起來的”換成“你活該”。

別讓所有的經曆,都於日後無益

我們所邁出的每一步,表麵上看,全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實則都是外力推動的結果。

我是工科出身,如果講究專業對口,大學畢業後應該去工程現場搬磚。但最終我成了一個文字工作者,關注美妙的文字組合而不是生冷的混凝土配合比。關於這段曆程,現在回頭想想,頗有玄機,似乎充滿太多巧合。

在我蹣跚學步時,我對文字就充滿了特殊的感情。那時候,我經常能在某個角落發現一本髒髒的小人書,撿起來便拿給媽媽,讓媽媽一遍一遍讀給我聽。夏日的午後,和著蟬鳴,我睡前聽著故事,醒來還是聽著故事,那些串起一個個故事的文字,常常以各種形狀闖進我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