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槿心素來聲音洪亮,一個廳裏的人四散各處都聽得一清二楚。菲比被下了臉,坐在沙發裏,兩隻拳頭按在膝蓋上,貓兒眼冷冰冰盯著夜槿心。
夜槿心從來沒被人這樣看過,這一刻忽然從心底竄起一股冷意,好像自己正被一頭無聲無息的凶獸盯上了,性命隻在旦夕間,想回避那道刺骨的寒光,卻像著了魔動彈不得。
夜宗明看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菲比的眼神,心裏咯噔,一刹那驚怒,再看孫子端著蓋碗茶一口口抿著。那可不是放心不怕人家答不上來,他等得就是人家答不上來又被這邊惹急了,他再把姿態擺起來。他這姿態今天往這兒一擺,菲比的名分就算落實了。
夜宗明豈會不知自己孫子打的哪手牌,心底一合計,嚴厲的臉色更甚,對著菲比劈頭蓋臉的下來,“怎麼,姑奶奶的話你不知道怎麼回答,那太爺爺問你,這石頭你是哪裏找來的?”
“光荀齋。”
“送貨上門。”
楊怡噗嗤一聲笑開了,“靖誠,你們這都沒套好詞兒啊,還送貨上門。這位菲比小姐還真是外行,光荀齋的東西那可都是稀罕物件,隻有人家不想賣的,哪有送貨上門?”
“哼,可不是送貨上門?隻是人家不知道,送上門的永遠別想進夜家的大門!”
“姑姑慎言,這話別人聽見了怕是心裏不痛快,壞了我的事我心裏更不痛快。”
在場幾個人眼珠子一刻都沒停,夜槿心的話是個重磅炸彈,孤兒出身的人居然登堂入室,被夜家長孫帶到家宴上,就算目前看來,夜家的長輩們個個麵露不喜,但夜靖誠的態度很能起決定作用。
夜靖誠跟一般的子輩不同,他能力出眾,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他父輩所能達到的地步,可以說,他在夜氏一天,夜氏就能穩步前行。也正因為如此,夜宗明及夜氏夫婦都不願與他正麵衝突,隻要他不點破,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沒想到,夜靖誠居然會把人帶到這種場合, 他們是被迫接受還是全力反對?
好在夜靖誠向來敬重長輩,今天的一言一行依舊蒙著層窗戶紙,就算當事人心裏明鏡兒似的,隻要沒有說出那個字那句話,就還是能糊弄過去。
郝恩嫻首先拿菲比開刀,把這人支離兒子身邊,兒子就不能作怪了。
“菲比,去給你叔叔拿點兒點心,他餓的時候會低血糖,脾氣就不大好。”
此話一出,在場幾個不明所以的人很是愣了一下。夜宗明再次撩起眼皮看夜靖誠,夜靖誠抿著唇,眼觀鼻鼻觀心,不知在想什麼。
菲比默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起身走了。
夜綺芸看看走遠的菲比,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她管靖誠叫叔叔啊?”不是那種關係嗎?
夜槿心嗤得冷笑,郝恩嫻撇了她一眼,淡然解釋給眾人聽,“當年小智被綁匪劫持,幸運的是菲比救了他,兩人一起住在福利院裏好些年。幾個月前阿誠把他們找回來了,小智跟她同輩論處,她管阿誠叫叔叔的。”
在座的幾人臉上都繽紛色彩的,算起來還是夜靖誠這個當事人最鎮定。
說話間,夜槿連並幾個長輩也一一到場,廳裏寒暄聲四起。郝恩嫻乘空,湊到夜靖誠身邊,低語,“等一下讓菲比跟小智他們坐一桌,就他們桌有空位,我都安排好了。”
要在今天之前,她是不用跟兒子交代這些的,夜靖誠向來持重從來沒讓她操過心,但現在她真的沒那份信心了。但凡牽扯到菲比,她總隱隱擔憂。夜靖誠不置可否喝著碗裏的茶,郝恩嫻都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