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盛一年最冷的時侯,大雪積了一尺又一尺。天灰蒙一片,除了咆哮的北風,便是白茫的世界。白水鎮上門扉緊閉,偶爾出來一兩個身影也是裹著頭巾,圈著腰迎風前行。
瘦弱的男子身著單薄的藍衣粗布在雪地裏艱難的行走,不時踉蹌幾步,緊緊抓著右手邊的菜籃。裏麵正是剛從地裏拔出來的蘿卜還帶著些許泥土。如柴的雙手都長了凍瘡,青紫不堪,清秀的雙頰凍的通紅一片,幾片雪花粘在睫毛外麵,一雙丹鳳眼微弱的顫動宛如一隻芊蝶翩翩欲飛,鼻口呼吸成一團霧氣飄散開來,少年搓了搓手繼續前行,蠕動的身影在白茫的雪地裏更顯單薄。
一把推開破舊的木門,冷風立即灌進來,屋裏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聲,白淺藍用力關上門,放下門拴。“爹爹,我回來了”拍落肩上的雪,跺了跺麻木的腳,把籃子放在地上,回答他隻有杜氏的咳嗽。衝著凍僵的手哈了哈氣,走向灶間。不一會一碗熱氣騰騰的蘿卜湯就端到床前。雙鬢染白的杜氏躺在爛絮的被裏顯得極其瘦弱,胸腔不時發出劇烈的震動,整個房子都仿佛跟著抖了抖。白淺藍扶起爹爹用枕頭墊在他的身後,一手幫他順暢了氣,才用木勺一口一口的將蘿卜湯喂入爹爹口中。
自從娘親去世後,家裏的重擔就落在這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身上,照顧著爹爹,又操持著家務。
原來稚嫩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杜氏看著兒子凍紅的臉,張張口想說些什麼。
“啊,咳,淺...”喉嚨裏卡地難受,就是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字音。
杜氏想開口,就變成了一陣幹咳,眼睛酸澀的流出眼淚,他的兒子受了苦,自己的身子不爭氣呀!他真想一死了之,不要拖累這個苦命的孩子!
“爹爹,淺藍隻有你一個了,以後還有妻主孝敬您,您還要照看孫子呢!”白淺藍紅著眼睛道,一把抹掉眼淚。
是自己不好,不能讓爹爹的病好起來,他一定要幹更多的活掙更多的銀錢,將爹爹的病治好。
從一旁把剛熱的藥端起來,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杜氏嘴邊,又說了些寬慰爹爹的話,待杜氏情緒穩定下來,服侍他睡下,才收拾碗筷,將鍋裏剩下的湯盛好給爹爹做晚飯。
隻給自己留了一小碗,用筷子把幾根蘿卜條送入口中,喝下最後一口湯,胃裏總算暖和了些,可怎麼能夠管飽呢。
白淺藍拿了針線,靠在炕頭,將要縫補的衣裳一一補好。這是他在鎮裏攬的活,平時掙些錢支撐家中的費用。縫補的衣服每件衣服隻收三錢,做一件單衣六錢,棉衣十六錢。
杜氏的縫補手藝之前是鎮上出了名的,因他縫的衣服的針腳又密又小,補過後幾乎看不出來破的口子,做的衣服又都是按尺寸來的,又能添些花樣,所以很多人都來找他補衣服還有做衣服,杜氏生病臥床之後,這些活就落在白淺藍身上,也是為了日子能寬裕些,他接了不少活。
趁著新年快要到來,多攬些活,給鎮上的人家多做幾件新衣攢點錢,到年前就能給爹爹添件新棉衣了,用右腳蹭了蹭發癢的左腳,手指也開始發痛發癢了。最近這些天他幾乎都熬要到半夜。
白淺藍伸出胳膊錘了錘酸疼的腰又繼續幹完手下的活。這幾天天氣實在太冷,爹爹的病更加嚴重咳得很厲害,他真怕爹爹緩不過來。他的腳凍得裂開了幾道口子,昨天晚上化膿流血不說還又疼又癢,幾乎每年冬天都要遭一次罪。
今早又出去一次,腳上的傷口重新裂開血流出來凍住和腳上的鞋粘在一起了,痛癢交加,似有千針紮痛又如萬蟻噬咬。迫使他不得不留在家裏。最近他很少出去,衣服也接得少了,今天下午就得把馮家的幾套新衣做好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