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年又一年……時光飛速而去,眨眼已經六年,邪風島依舊……日月交替,春來冬往,在大海某處依然的一座看似荒涼、其實人滿為患的小島。
這一日,一艘大船靠岸,船上高高揚起的白帆緩緩垂落,清晰可見旗杆最頂端飄舞著的藏青色旗幟上,有兩個滾燙的黃金色草書字體:小慧。
如今比人更高的荒草,隨著海風輕輕舞動,仿佛對大船的到來,輕輕的點頭致意一般。
大船甲板上,滿頭長發飛揚的跡無影攤開四肢,閉緊雙眼,呼吸粗重,偶爾嘴角一咧,長須跟著抖動兩下,露出其森森白牙,看起來,他倒享受的樣子。
楚浮石站在他身側,好奇的目光看著島上那一排望去沒有盡頭的荒草,目光再遠點,則是連綿無盡的山脈……原來這就是邪風島,原來這就是自家侄子“避難”的邪風島,也是堡主夫人上官慧兒的自小生長的地方。
陽光有些炙熱,海風吹在身上,也不見得有多舒服……而大船靠岸後,在甲板上熟睡的跡無影還沒有醒來。
用力的咳嗽幾聲,楚浮石瞟著躺在甲板上突然咧開大嘴在睡夢中笑了起來的跡無影,顯然他並沒有轉醒的跡象,楚浮石無奈,隻好彎下腰,以不重但也不輕的語氣道:“堡主,到邪風島了,您該醒來了……堡主?”但他的呼聲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楚浮石為難的搔了搔腦袋,正在繼續與否中掙紮時,一條人影由艙內晃出,正是鐵一。
楚浮石見到鐵一,似乎有點緊張,不敢再猶豫,趕緊又開口喚道:“堡主……”
“叫他不醒?”鐵一站到跡無影身側,拿眼神瞟著甲板上的他,雖然是問楚浮石,但還沒有等到楚浮石回答,鐵一用力的一腳已經踢上了跡無影的大腿。
“誰?!老子要一掌劈了……”跡無影好夢被人驚醒,頓時一個鯉魚打挺躍起,滿臉暴燥的風雨來臨氣息,可是看見是鐵一後,他的火焰奇跡般的消褪了大半,瞪著銅鈴一般大的雙眼,嘴巴張了好幾下,最後終於再開口,火暴的語氣變得隻是微有不悅,“呃……鐵一,你幹嘛踢我?”
“告訴你一聲,到了。”鐵一望著遠處,聲音冰冷,而目光卻柔軟了幾分。
“哦……”跡無影眨了幾下眼,看向遠處,果然到邪風島了,頓了一會,他似乎又醒悟了過來,再次瞪向鐵一,“到了你喊醒我不就行了?為什麼踢我?很痛呢!好歹我……也是堡主麼!”在瘋人堡,雖然大家都喜歡沒大沒小,可是真正說起來,他這個堡主還是被他們供得極高,麵子被給得十足。
鐵一瞟了跡無影一眼,目光竟是不屑一顧的:“你是堡主又如何?我又不是瘋人堡的人。”
“呃……”跡無影似乎愣住,片刻後,他胡子一抖,似乎有話想說。
鐵一卻趕在他前麵,哼了一聲,道:“我的主子隻有一個,便是大小姐。”
“可我是你家大小姐的丈夫!”跡無影不滿的低吼道。
“你若入贅,便勉強算是鐵一的主子之一。”鐵一卻橫掃了他一眼,似乎不樂意與他多再說什麼,縱身一躍,率先躍下大船,到了對麵岸上。
“呃,他……”跡無影用力抓著頭上亂發,兩眼全是不知如何應對神情。
“堡主,這鐵一著實可惱,”楚浮石看不得自家主子被一個護衛不屑,自然而然的湊上前,他悄聲對跡無影道,“不如這回,把他扔在邪風島算了……”
“可慧兒那兒不好交待啊……再說,”跡無影想了想,突然間笑了,“慧兒的十個鐵姓護衛,一個更比一個……古怪。瘋人堡的人與他們比起來,顯然正常了太多。留著吧,留他們在瘋人堡,我看到你們啊,心裏也就平衡了許多。”
楚浮石嘴角微微扯動了幾下,眼睛瞟到跡無影眼神中的認真後,大受打擊的垂下了腦袋,似乎有些喪氣。
跡無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在鐵一之後輕鬆飛下大船,楚浮石挫敗的歎了口氣,緊跟而下。
海風不停的吹,雜草發出“沙沙”的響聲。鐵一見跡無影和楚浮石已經落下地,兩掌一推,雜草便往兩旁倒去,一條小徑出現在三人麵前。
“嘿,有趣……”楚浮石不曾見過這種景象,頓時覺得新鮮,很快便忘了之前所受的打擊。
鐵一也不答話,領頭便走。三人走過草叢的小徑後,眼前瞬間空闊起來,一大塊空地出現在眼前,再往前看,一條白色碎石鋪成的小路盡頭,連接著一個極大的院落,院落裏,是一座茅草屋。
鐵一柔和下來的眸光裏,露出少許笑意。聽銅一說,因為小子時常懷念山穀中的生活,最後島主便令人在海邊這塊空地搭了一個茅草屋,偶爾會與小子一起過來住幾天。
“原來大哥為大嫂搭建的屋子在這兒……”跡無影喃喃自語道,“不知道大哥收到我的飛鴿傳書後,會不會到這兒來接我們……”
三人同時往茅草屋走去。
走近了,清晰可見木頭做成的籬笆門上,正飄著一條白色絲巾,在風中輕舞,絲巾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格外打眼,讓人見了,有一種想法,就是抓住絲巾看清上方到底寫的是什麼字。院子內,空空蕩蕩,隻有一棵年老體依健的孤獨大樹,像把巨大的傘撐開在茅草屋的上方,不過這樣一棵大樹,顯然是被移植過來的。
除了風輕輕的吹,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無論是院子還是院子裏那座茅草屋,看來,是不會有人了。
“看來好像沒人的樣子……呃,大哥就算不親自來,怎麼也沒派個人過來接我們呢?”跡無影有些失望,“再說蓋了個屋子,好歹也來住幾天才像話嘛……”說著話,他大手一撈,便將絲巾拽在了手心,低頭看向絲巾上的黑字,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隻因為絲巾上寫的幾行正正方方極為細小的正楷字:如果你想進門,請:1先把未鎖的木門推開;2然後跨右腳;3再跨左腳;4關門;5進門完畢;6必須大喊一聲請饒了我吧!
幾乎要笑出眼淚的跡無影毫不客氣的用手將木門拉開,他一腳跨了進去,卻驀的愣住,隻因為就在他大腳丫前方的三步之遙的地麵上,居然擺著一張萬兩銀票!哈哈哈!跡無影心中樂開了花,雖然他不缺銀子,雖然這銀票是在大舅子的院落中看見的,但來得這麼容易又簡單,跡無影沒理由不開心,沒有遲疑的,他一步上前,彎下腰便去撿,但他的手摸上銀票之後才發現:銀票下方竟粘貼住了什麼東西,小心翼翼的終於將銀票與下方粘住的東西拾起,才發現下麵是塊木頭。銀票除了一個角,其他的全部粘緊了木頭,顯然是廢定了,真是可惜……跡無影想著,蹲在地上的他發現銀票與木頭被拿開後,院子的泥巴地上便多出一個坑,坑裏竟躺著一張薄紙片,紙片上有一行小字:貪財的後果是可怕的!
跡無影傻眼了,搞了半天,原來這是個陷井?他被人玩了?扔掉手中的木頭與銀票,他猛的站起,卻發現抓過銀票與木頭的手竟奇癢難忍!
“糟了!”跡無影暗自叫苦,他拿另一隻手去抓,結果很快導致另一隻手也癢了起來!驚慌之下,跡無影隻好拿兩隻手開始拚命往自己身上衣服上擦。
“堡主,怎麼了?”楚浮石見跡無影行為怪異,不由開口問。
“嘿!被上官邪風整到了!”跡無影用力的搓著手,鬱悶至極的大聲道,“好你個大舅子,三年未見,你這見麵禮不錯啊!”好癢!他更加拚命的搓著手。惱怒之下,驀的一腳踩向地上那塊貼著銀票的木頭,似乎想將它踩扁,誰料“叭嘰”一聲,竟由木頭兩端彈出四根鋼絲扣上了他的鞋麵,再又彈開,便硬生生將跡無影右腳上的靴子一分為二撕裂開,不過力道卻極好,他的腳並沒有被傷到半分,隻不過沒有拿襪子包裹的大腳丫子便完全露出。
“多謝誇獎……嘻嘻!”一個陰陽怪氣的笑聲驀然由茅草屋內傳出,卻帶著童音,因此竟有了一絲詭異色彩。
楚浮石訝異的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著正在跡無影身上發生的事情。
“豈有此理!”跡無影氣得直哼哼,從聲音聽出不是上官邪風也不會是臭小子,他很好奇這島上,還有誰狗膽包天敢惹他,“是誰!滾出來決鬥!單挑!”
“你自己進來啊,又不是沒長腳,難道你很害怕嗎?”一個比之前更加笑得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進來便進來!有種你別跑!”跡無影怒道,不理會楚浮石上前的阻止,猛的飛身到茅草屋的門口,卻發現木門半掩,而木門上麵居然貼了一張白紙,上麵寫道:“請推門後迅速進入,切勿後退。”
“哼,你把門半掩著,還貼上這麼張‘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字條,想必是想來個請君入甕,”跡無影哼哧著,“我這次一定很小心,不再上你的當!”跡無影用力將門一推,然後迅速往後退出三、四步遠,心裏正得意自己吃一塹,長一智,不料突然“嘩”的一聲,從空而降一大桶水澆在了跡無影的滿身!原本以跡無影的武功修為,若想躲過應該不難,隻不過門內突然一股極強大的內力逼近他,身為一個會武者,自然而然他沒躲避,而是準備迎戰,誰料就這樣中了招……跡無影用力抹去臉上的水漬,心中幾乎要惱羞成怒,卻在這時候發現臉上被手一摸,竟也癢了起來!
“是誰?!滾出來!”跡無影此時隻恨不得拿刀砍人了,他雖然粗枝大葉,心機不深,但以往還沒有受過如此屈辱與挫敗。
“唉,隨著風吹過來,你聞到了什麼不該聞到的味道嗎?”陰陽怪氣的聲音驀的又傳出。
“火藥味?”很快,另一個更為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顯然屋內有兩個人。
“哪裏是火藥味,你鼻子有問題!”第一個聲音卻反對。
“啊,明白了,是腳臭!”第二個聲音恍然大悟的誇張語氣。
“哈哈哈……”很快,是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的大笑聲。他們快活的笑,濃濃的童音彰顯無疑。
站在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鐵一驀的眯起眼,想了片刻後,驀然雙手抱拳作了個揖,語氣恭敬的開了口:“屋內,可是大公子和二公子?”
跡無影正急著抓手撓臉,聽鐵一這麼問,愣住:“殺雲和掠雨?不會吧!”他驀然哀號起來,那兩個小孩不過五歲和四歲,若沒有人背後指使,跡無影才不信他們智商已到這種境界,否則豈不太恐怖了!
“這麼快就被猜出,好無趣的鐵一哦!”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門內走出兩個矮冬瓜一般的小孩,他們大大的眼睛撲閃著,看起來天真又可愛,兩人手中各抓著一條豬尾巴用力的啃,怎麼看,都純淨無比,不像是兩個會惡整人的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