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你沒事吧?”啟駿試探性地問。
“啟駿,你來主刀,我……”陳教授順手將手中的挖勺遞給了啟駿。大概是教授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適宜再繼續手術,果斷讓出了主刀的位置,“浣溪你做啟駿的助手有沒有問題?”
“沒有”浣溪心中喜悅,同時也為教授擔心,但從戴著口罩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陳教授落寞離去的背影刺傷了啟駿的眼睛,也刺傷了他的心,曾經,他是多麼不可一世的主任醫師,但也不得不輸給歲月,這些年,教授的手術速度沒有以前這麼快,拿出手術錄像和幾年前的對比,完全像是兩個人。
啟駿來不及替教授惋惜,因為他現在要去挽救病人的性命,自己不能帶著任何情緒做手術。這腫瘤貼著視神經生長,稍稍一偏向,悅豐的下半輩子注定要在黑暗裏度過了,他隻有17歲。啟駿穩了穩心神,繼續教授剩餘的工作,3*6的瘤子挖得差不多了,貼著視神經的地方是雷區,啟駿不敢繼續下手,隻能進行縫合。
手術室門外站著焦急等待的家屬們,隻要推出一個病人就會引起一陣騷動,周悅豐的父母在啟鉞的極力勸說下坐在病房裏,並沒有去手術室門外等待,據啟鉞說,緊張的氣氛會傳染,往往家屬在知道手術的消息會激動到暈倒,本就不利於病人本身。
整個手術大約持續了六個小時,這六個小時中,啟鉞在耐心的讓悅豐的父母安靜下來,給他們說些醫院裏的趣事分散注意力。啟駿把悅豐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沒有遭到圍堵,順利地回到病房。
“手術成功,但礙於腫瘤的位置不好,不排除複發的可能,等他醒了之後去做個CT,等他醒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們不如去吃點東西。”啟駿很快的交代了術後的注意事項,後又去啟鉞的病床邊,得知他一切如常後,匆匆離開。
陳教授在離開手術台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去了休息室坐了一會兒,穿過手術室的長廊,轉身進了ICU,看了看昨天手術的危重病人無恙後,才更衣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知道,剛才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台手術,因為他知道,1.0級的帕金森氏綜合征已經不能讓他勝任任何的一台手術,那麼今天就該是離開的日子。
取出一張備課紙,從白大衣的口袋裏取出鋼筆,教授寫下了他人生的第一封辭職信,他把自己的青春都獻給了醫院,在這裏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教授……”啟駿敲門後進來,“教授,能不能別走,其實不做手術,還能看門診什麼的,還能做醫院的手術顧問、輔導新人,當年你答應要教我的東西還沒教完你怎麼就決定走了?”啟駿低聲下氣地勸教授不要離開,但是他寫字的手卻始終沒有停下來,走得很決絕。
“別說了,我選擇離開一是因為我的身體,二是你們這些新上來的醫生衝擊力很大,技術理論兼具,我這一把老骨頭,是時候走了,別擋你們的路才好。”手依然沒有停下……
“啟鉞說他還想跟你學習……”啟駿還在做最後的挽留。
“啟鉞這小子,本來今天的手術我點他做二助,還能教他一點東西,誰知道小子不爭氣,隻能算了。”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這是我這些年手術的心得,你們兩個悟性高,將就著看看吧,手術這東西還是親手去做學得快一點。”啟駿接過筆記本,教授又開始奮筆疾書。
“教授,謝謝。”啟駿道謝後安靜地離開了教授的辦公室,也許,離開的苦澀需要他一個人來品嚐,他不願被人打擾,亦不願被人看到孤獨離開的背影,兒子早就勸他離開了,但他始終沒有這麼做,他熱愛站上手術台的感覺,他覺得穿上那件白色的衣服是無上的榮耀,雖已年老,但在手術台上奮戰的日子總能讓他追憶年輕的時光,雖然時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