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軒的驚問,李洪玉反到是一副不以為然的從容模樣,他依舊坐在案桌後的椅子上,笑著答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能夠在這個時候趕回來,已經算是很及時了。”
“隻是前輩你的身體……”林軒心中淒然,因為他知道,服下凝屍續命丸,固然可以讓意識繼續逗留於體內。但畢竟身軀已死,魂魄也不可能留得住太久。
除非是一些專門修煉了屍鬼邪法的的修士,才能憑借已死之軀,保持住意識不散。然而即便如此,那些修煉了屍道的人,神魂也會變得有些分裂,以致性格顯得乖張暴戾不已。
因而此刻的李洪玉,好比是棵無根之木,仿佛隻需風一吹,就會立刻轟然倒下。
在五十年前的炸爐事故發生後,李洪玉的修為就已止步不前,一直停留在了築基中期。而築基修士不像元嬰期大能那樣,可以元嬰出竅,遨遊虛空。即便肉身死去,元嬰修士也照樣能奪舍重生。
至於築基修士的身體,一旦從內部壞死,就再無挽救的可能,除非有特殊的法寶來護持住神魂,否則意識必將散去。若是如李洪玉這般,強行將神魂拘留在已腐敗的肉身內,恐怕會落個魂魄銷蝕的下場,更嚴重的,甚至連轉世重生的機會都沒有。
看到了李洪玉這幅模樣,林軒又如何能不驚。他一時有些不解,在自己離開的幾年裏,李洪玉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軒抬頭望著李洪玉枯屍般的身體,猶豫著開口問道:“前輩,你的壽元不是還有三十幾年嗎?怎麼你的身體就……”
“區區一具身體,又算得了什麼。你莫非忘了我在丹師講壇上,跟你說的話嗎?”李洪玉打斷林軒的問話,語聲也突然變得嚴肅,然而他的表情,卻依舊是顯得僵硬無比。
“記得,丹道艱辛,恰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成則敗!要成為一名合格的丹道大師,就得擁有不懼艱險的勇氣,和一往無前的氣魄!”林軒心中雖覺苦澀,但還是朗聲回答道。
“嘿嘿,你記得就好……咳……咳咳……”李洪玉話說一半,卻又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自他口中咳出的,竟是墨汁般的黑色。而那股腥臭的腐朽氣息,越加濃烈地散播進空氣裏。
“前……前輩,你不要緊吧……”林軒略有些焦急,忽又感覺自己問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以李洪玉現在的狀態,說不要緊那才叫怪了。
“無妨的,我的身體,本就是強撐著活下來的。能活到今日,已經是賺了。事實上,我的壽元,並沒有預計中那麼久,幾乎快走到了盡頭。而最近的幾年,都是靠這凝屍續命丸來苟延殘喘。可惜這具殘破的軀體,已經越來越不支了。”李洪玉聲音沙啞,幹著嗓子說道。
林軒一時默然,不知該用何種語言,來形容此刻複雜無比的心情。
“嘿嘿,想不到幾年不見,你的修為居然突破到了築基初期,想來此次下山,也是另有奇遇吧。咦?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李洪玉終於注意到了林軒身上的變化,有些驚疑地問。
“這是晚輩在跟人鬥法時,一時不慎被傷的。還好傷勢不重,用丹藥敷上幾天就沒事了。”林軒摸了摸臉上傷口,苦笑一聲回答。
“下次記得小心一些,山下不比在宗門內安寧。外邊的世界,一向都是藏龍臥虎,什麼樣的人物都有。”李洪玉語氣凝重,仿佛師長對後輩的細心教誨,讓林軒聽著頗有些觸動。
“嗯,晚輩下次會注意的。啊!前輩,話說你在這條椅子上坐了多久!”林軒突然又驚呼出聲,因為他注意到,李洪玉的雙肩和椅子的四周,都積出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莫非李洪玉在連續幾年裏,都是以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坐於椅子上,晝夜不息地研究混天丹的丹方嗎?!
“差不多你走了之後,我就開始坐在這兒了吧。我已經沒有時間用來浪費了,因為下一刻,就很有可能會徹底的死去。我必須把每一秒鍾,都充分的利用起來,這樣才有可能在神魂消散之前,把丹方盡力地完善。”李洪玉說著,麻木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僵硬無比的笑容。
“前輩你……”林軒一時哽咽,竟是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我忤逆了生死輪回,恐怕已經沒有機會再去轉世。唯一的缺憾,便是沒能讓混天丹再次現世,更沒能完成畢生的宏願。”嘶啞生硬的語聲,繼續從李洪玉口中吐出,仿佛是無數細砂在他喉嚨間研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