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的二月,北風從貝加爾湖一直刮到了廣州的崖山。
已是深夜。
北風卷起十尺高的大浪,拍打在崖山之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這聲音讓大宋丞相陸秀夫更加煩躁。
當文天祥寫的《過零丁洋》傳到他的手裏,他心裏最後的一點信心也動搖了。
文天祥,文丞相,說好的你在陸地牽製住元軍,我與張世傑大人在崖山反戈一擊,爭取到最後一絲立足的希望呢?你卻先敗了,敗得如此徹底,連自己都做了元蒙的階下囚,你叫我們怎麼辦?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好一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陸秀夫喃喃吟誦幾回,猛地抬起頭來,露出蒼老的臉,目光中已盡是堅定!
他才四十三歲,但發已白,身已瘦,臉已蒼老。
自古忠臣,殫精竭慮,惟死而已!
要是事不可為,臣當與幼主投海而去!
陸秀夫打定主意,舉起燭燈,到懸掛在床頭的崖山地圖前麵,細心揣摩起來。
說起來,陸秀夫原是文臣,於征戰之事本不相通,但自逃亡以來,接觸的盡是戰事,現在他倒通得七八分。
陸秀夫看著地圖,腦中閃過無數條作戰方案,但都以失敗收場。越看臉色越是憂慮,到最後長歎一聲。
難啊!
陸秀夫轉過身來,正要放下燭燈,門外突然傳來一串驚惶的腳步聲,接著一個尖利的哭聲傳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皇上……皇上他……”
是皇上的貼身太監郭努!
陸秀夫心中一驚,倏地推開房門,喝道:“皇上怎麼了?”
郭努一把拽住他的大袖,悲聲道:“皇上、皇上噎死了!”
什麼?!
陸秀夫猛地瞪大了老眼,身子僵了一僵,接著一把推開郭努,提起衣角,向皇帝寢宮狂奔而去。
好在二處相距也就百十丈遠。
陸秀夫奔跑過去,直接闖入,隻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隻有八歲的幼主倒在地上,手腳已經停止了抽搐。
皇上!
陸秀夫目眥欲裂,身子一軟,踉蹌倒地,連滾帶爬,爬到幼主身邊,將他一把抱起,打橫仆在龍床床沿上,用手猛拍幼主的後背。拍了十七八下,隻聽咯的一聲,一枚杏核從幼主的喉中噴了出來。
吐出來了!陸秀夫大喜,趕緊將幼主翻過來抱在懷裏,拇指猛掐幼主的人中。又掐了七八下,幼主悠悠的吐出一口長氣,接著掙紮了起來。
“哎喲,你怎麼又掐上了?”
幼主出聲,原該大喜。但這一句,似是而非,也不知道是與誰在說話,陸秀夫一時不該怎麼回答。
幼主趙昺叉手叉腳的從陸秀夫懷裏站了起來,雙目一掃,見左邊一個紫袍古人,右邊一個白臉小太監,心中咚咚一陣狂跳,脫口叫道:“我靠,這是哪裏?”
皇上說我靠,是什麼意思?是要烤火麼?
陸秀夫搖了搖頭,扭頭向郭努喝道:“郭公公,還不給皇上準備炭火?”
卻說趙昺爆了一句粗口,陡然驚覺聲音不對,趕緊捂住了嘴。捂一捂,發現手也不對,趕緊將手舉在眼前,來回晃動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