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事務所的車開離了主幹道轉入一條東西向的城郊線路時,相暘浠才回頭望向那華都18層建材商貿城——峰南縣最大的融家居、裝修最齊全的商貿城。很快速地便把目光鎖定在那三樓最南邊的一格窗子上。
其實定位也隻算是一種心理定位,相暘浠能看到的也不過是設計獨特的那建材商貿城頂樓一角高高翹起猶如展翅待飛的鴿子。
別過臉,眼前又浮現酈苡那驚喜、幽怨甚而落寞的眼神,剛才,因為同車的同事小杜急趕著去付一套商貿城裏搞活動的歐派櫥櫃的定金,那是前幾天他剛新婚不久的老婆相中的,又因為相暘浠一向沉默寡言,非原則性的事情從不發表意見,司機肖曉便徑直把車開到了商貿城樓下,車一停,小杜便也迅速地衝進了一樓大廳,他們本是有下鄉任務的,這一點,小杜也不含糊。
相暘浠因業務關係常跑酒場,久而久之便把肚子也跑得有些顯山露水了,趁小杜下去的檔兒便下車做了幾下擴胸運動。這時,酈苡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到了樓梯口,著一身草綠色的水墨印花民族風無袖棉麻連衣裙,不上也不下,眼神渙散地落在事務所的車上,還是司機肖曉打破了尷尬,“小酈早啊。”大概這時酈苡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從嘴角拉扯出一絲笑意,“噢,有點事要趕早處理。”說著,便抬腿上去了,臨了,也沒忘用餘角的眼光瞥一眼麵朝南還在假意搞熱身的相暘浠,其時的相暘浠一身工裝在身,加上挺拔的身材,很好地掩飾了微微托起的肚腩。
酈苡平常主要是負責收集彙總公司內外各種重要信息,呈送公司領導決策參考及對相關文件資料進行文字修訂,內容檢控,今天是要撰寫領導講話稿和相關報告的,便來得早了些,由於肖曉是司機,他們前幾天因為一場不大不小的經濟糾紛,相暘浠是穿過邊緣學利用了法律中的一點模糊條令在替她解決了的同時,還疏通了她與領導的關係,緩解了一場似有似無的危機,還被示意推向了公關的邊緣,而在兩人獨處查資料找論據,找人有理有節地作理論時便有了兩人眼神慌亂地對對碰,與此同時酈苡也是借機與比她年長五歲的肖曉混得熟洛了,恰都是不冷場的人,偶爾他們也會開些不溫不火的玩笑,好似在給他們不當的時機裏以適時的台階,又好像在有意無意撇清她與相暘浠的關係。
再悄悄地轉回頭,相暘浠似乎為了平複剛才的心潮澎湃,故意把目光聚焦在窗外,田地裏一片片的高粱驕傲地托舉著前胸的獎杯,像擎著一世的興衰榮辱,不錯過一年一度最能展示自己的時候。相暘浠突然想,花信年華、妖嬈動人的酈苡可不就是那一株隨風微動、裙裾輕拂的紅高粱?如果酈苡稍加點明挑暗逗,恐怕淡定如相暘浠也離了禁錮內心的磐石。
到了富餘卻並不富欲的村莊路口,小杜下車去打聽了昨日找到律師事務所的一小夥子帶的口信說的老李的家,幾間少有的老式瓦房,在參差不齊的影影綽綽的樓房中顯得格外孤單、落寞,老李見幾人到了,臉上緊湊出一絲僵化般的笑意,瞄了一眼還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婆,拿凳子,倒水,然後很木訥地拘著兩手,“實在不好意思,還讓你們親自跑上門來,我也實在是脫不開身,你們也看到了。”說著朝老太婆無奈地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