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屋內一切如常,隻有一簇燭火在黑夜裏晃動著,偶爾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是火撚兒燃燒時爆開的聲音。也許是她太多心了,不過就是被針紮了一下,或許那點兒血腥之氣根本穿不透她所布下的重重結界。
她放鬆了緊張的神經,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氣,心中不禁笑自己太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但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敢入睡,她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因為她知道每一個夜晚都是詛咒能量充沛,伺機而動的時候。
暗夜裏響起了第一聲雞啼,天就快亮了。直到這時女子才真正放下了懸著的心,吹熄了燭火寬衣躺在木板床上,身邊就是她的相公和她的兒子,她賴以生存的兩個摯愛的人,無論如何她也要保護好他們。
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困倦就排山倒海地襲來,她一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
恍恍惚惚的睡夢中,她聽到相公起身的聲音,恍恍惚惚間聽到相公出了門又折了回來,她微微張了張眼睛,屋裏灰蒙蒙的,時辰尚早,於是迷迷糊糊地問:“怎麼這麼早就起身了?不再多睡一會兒?”
沒有人回答,回答她的是空氣被急速割裂的破空聲。她猛地睜開眼睛,反射性地一拂袖子,叮了咣啷聲中男子撞倒桌椅跌坐在地,手裏兀自握著一把菜刀。
女子坐起身驚問:“你幹什麼?你拿個菜刀要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殺了你這妖孽!”男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身來,大吼著劈頭就又砍了過來。
女子反射性地一躲,那菜刀就猛地砍在了床板上,男孩從睡夢中驚醒,睜眼一見尺寸之外寒光凜凜的菜刀,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女子心疼地搶過去抱起孩子,吼道:“你做什麼?你瘋了不成?”
男子赤紅著雙目,大吼著又砍將下來,女子瞥到他眼中妖異的紅光,心中猛地一凜,無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它來了!它到底還是來了!
日積月累的恐懼早就磨滅了她的勇氣,她再也不是九年前輕狂無畏的她,如今她麵對詛咒隻想逃,可是相公和兒子是她心心念念的牽掛,她怎能舍他們而去?“放過我們,求你!”她哀聲求道。
男子的臉上暴起猙獰的青筋,眼睛卻在閃爍著的紅光裏笑,笑她的屈服,笑她的求饒,笑她再也不是那個狠厲冷酷的修魅,現在它弄死她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菜刀哐啷啷一聲掉在地上,他伸出右手鉗住了女子的脖子,五指收攏不住地用力再用力。男孩早就嚇得窩在娘親懷裏哇哇大哭,卻逐漸出溜下地來,他娘親的雙手已經沒有力氣再負擔他的重量了。
“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女子邊懇求邊左右晃動著兩眼已經凸出來的頭顱,她就要不行了。但是她知道隻要她的手穿過他的胸口,她就可以暫時逃過此劫。她將手抵在男子的胸膛上,那溫熱的體溫卻在不住地提醒著她眼前是她相濡以沫了多年的相公。她咬緊牙關緊緊攥住拳頭,指甲嵌進掌心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