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翠芝回門(2 / 2)

現在的沈府可闊了,門外蹲坐著兩人高的張口含珠的大石獅子,紅柱高舉的門楣上掛著青金色的大匾額,高闊的大門上嵌著一對獅牙門環。趙家的奴才也是見過些世麵的,看到沈家的門楣也不由得暗喝了一聲,當官的宅邸果然是不同凡響。

夫婦二人進了門,翠芝的哥哥沈濤親自率人來迎接。趙老爺見沈濤如此給他麵子,眉開眼笑的拉住翠芝的手一同前行。翠芝笑著跟上,老爺已經許久不曾對她有這麼親昵的舉動了。

進入大廳,沈濤給趙老爺介紹賓客,頭一個便是丞相大人,趙老爺夫婦與趙家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誠惶誠恐的給丞相請安。老丞相笑得慈眉善目,忙道請起請起。在那個朝代,錢與權的關係就像是嫖客與妓女,說不清誰是嫖誰是妓,總之是相輔相成,互惠互利。甚至大家都不認為嫖妓是件不光彩的事,反而覺得那是風流,是雅興,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

沈濤打開趙老爺送來的禮物,是一套金三件,頸環上的長命鎖足有拳頭大小,金光燦燦,手鐲腳鐲上的金鈴鐺大如杏核,晃動起來清脆響亮。滿朋賓客無不稱讚趙老爺出手闊綽,沈濤雖滿臉歡笑的當場給兒子戴上,心裏卻怪趙成富太吝嗇,家裏明明有前朝的金鑲玉三件卻不舍得拿出來送給他親外甥。

沈家的宴席擺在庭園裏,偌大的庭園隻要能放下桌子的地方幾乎都坐滿了人,庭園的一側架起戲台供舞姬表演歌舞所用。舞姬在紅氈毯上隨著笛聲箏聲樂鼓跳躍旋轉著,時而像是追逐嬉戲的錦鯉,時而像是輕風吹拂的繁花,時而又像是亂舞紛飛的彩蝶,看來起來那麼繽紛,那麼喜慶,那麼熱鬧。

男人們在酒桌上互相勸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翠芝坐在女眷席上也有酒吃,不過這邊的吃酒方式就安靜斯文了許多。這些日子嫁到趙家,雖然風波不斷,卻到底吃慣了大魚大肉,倒覺得眼前琳琅滿目的珍饈佳肴不過如此,還不如小時候的一塊雞肉。記得小時候過年過節家裏吃團圓飯,七八口人都擠在一張桌子旁,那永遠擦不幹淨的油膩膩的破木桌上擺著一鍋雞湯,是殺掉養了一年的老母雞燉的,大夥挨擠著坐著,兄弟姐妹們把雞肉你夾一塊我夾一塊,搶著吃個精光,往往剩下最後一塊的時候大家就都來了奉獻精神,把最後的一塊雞肉讓給爹娘。她的性子就是在那樣的環境裏養成的,想吃飽肚子就得搶,不搶就成了別人的,不凶就得被別人凶著。甚至於嫁到趙家以後她依然奉行著這樣的做人原則,直到最近才有所悔悟。家裏最成器的要數這個二哥哥,小時候哭著喊著,又作又鬧地上學堂,最後到底讓他考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回來,還在機緣巧合下成了丞相的女婿,沈家終於從泥塘裏挪到了花園裏。翠芝含淚看著飛簷高梁,富麗堂皇的大宅,她沈家終於有了出頭之日了。

“看我們翠芝姐到底是嫁入大戶人家的,性情越來越溫順了。”翠芝的三弟妹笑道。

“是啊,人家趙家可不比咱沈家,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人家趙家可是曆來的書香門第,翠芝嫁過去,久而久之這人也養豐潤了,性子也就好起來了。”翠芝的大嫂笑道。

“嘻嘻嘻,”翠芝的大妹妹翠雲咧嘴笑著,臉上的胭脂像是打翻了胭脂盒怕浪費抹上去似的,“姐,你的性子別人不知道還當我們不知道?你就別裝了,不嫌累得慌麼?”

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人家趙家風水好,能把老虎變成綿羊呢!”此話一出,桌上知道翠芝底細的人子全都笑了起來。

翠芝白了翠雲一眼,不願搭理她們。她早就下定了決心要收斂自己的脾性,做一個上得了台麵的四夫人。心裏雖如此想,卻還是覺得悶悶的堵得慌,她夾了一大塊魚肉瞅也沒瞅就塞在嘴裏,狠狠地咀嚼著,恨不能把這一桌子嘲笑她的人全都生吞了下去。

翠芝的二嫂,也就是丞相的千金坐在上首,一直是緘默無語的。她雖然不說話,大家也都忌諱著她不敢把玩笑開得太過。不想丞相千金卻終於開口道:“翠芝妹妹,不是二嫂說你,如今你二哥已經貴為朝中三品,三品大元的妹妹給人家做小,是不是有點兒太不像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