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爺跨進趙府的大門才清醒過來,懊惱方才白出去一趟,遠遠瞧見翠芝提著裙子奔來,此時想掉轉個方向已自不及,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蘇羅隱了身形在旁邊看著,盤算著一定要在他們接觸之前除去影兒在他肩頭留下的印記。於是快速向趙老爺移去。不想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蘇羅彈了回來,蘇羅被逼倒退數丈之遠,待回過神來,翠芝的手卻已經碰到了趙老爺的衣衫。
蘇羅的眉頭皺成一團,今天到趙家來她就沒走正門,正是因為那大門上貼著大大的鍾馗畫像。自從唐代以來富貴人家以鍾馗作為門神的似乎越來越多,她的行動也越來越受桎梏。不成想趙家不僅僅請了鍾馗做門神,在門後還刻著鍾馗用的佩劍,簡直豈有此理。誰能想得到處理這麼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也會出現變故,也許真是命數使然。罷了,看那趙老爺的神色,對翠芝恐怕也沒有什麼真感情。蘇羅輕輕歎了口氣,消失不見。
翠芝笑著攙住趙老爺,陪著他一同往裏走,“老爺,你瞧我今兒個的打扮好看不好看?我新買的料子裁的,是上好的雲緞呢。”
“好看好看。”趙老爺敷衍著,鼻翼又開始不由自住的扇動起來。
翠芝又笑著悄聲耳語道,“老爺,今晚你到我房裏吧,我新裁了一件短小的襦衣,保準你看了喜歡。”
趙老爺含糊地應道,“唔,有空的話我就去。”
翠芝聽了心中不快,卻依然軟語道,“老爺,你已經很久沒去過我那裏了,人家已經備好了酒菜,今晚你無論如何也要去我哪哦!”
趙老爺最受不了她這粘膩膩的語調,根本不像他認識的翠芝,頓時冷汗涔涔,將有些麻痹的胳膊從她的環抱中抽出來道:“最近一段時間我真的很忙,有空就一定去,一定去。”
翠芝終於隱忍不住,火冒三丈地露出本性敞開嗓門大吼道,“有空有空,你天天沒空,你怎麼就這麼忙?你當你是皇帝老子呢披星戴月的?大黑天的我問你你忙什麼?你忙什麼?是忙著去二夫人那兒,還是三夫人那兒?是不是連大夫人那你都忙著去,就是不去我那兒?!”
趙老爺停下腳步怔在原地,她翻臉翻得還真快啊!
“你說,你自己說,你多長時間沒進過我房裏了?我是染上惡疾了,還是得了麻風病了,你這麼躲開我?”她一邊罵一邊用指頭戳著他的胸膛,趙老爺則一個勁兒的往後挪步,仿佛她真有傳染病似的,翠芝見他如此,心裏的苦水還沒倒出來就又汩汩地咽了回去,捂住臉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我進門總共沒幾個月你就開始冷落我了?我這麼年紀輕輕的,你是不是就預備讓我守活寡了?好歹我哥哥還幫著你賺錢呢!你說……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我沈家嗎?”
此時回廊裏已經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仆役,三夫人繡娘也站在回廊頭上遠遠的瞧著,嘴角掛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翠芝瞥到那抹笑就更覺得氣血翻湧,羞憤難平,哭得越發的凶了。
趙老爺越見她如此越是覺得厭惡,抬步欲走,翠芝跳起身來一把拉住他,“不行,你不能走!你今天非得把話給我說明白不可!”
這若是在私下裏他還願意敷衍敷衍她,畢竟她哥哥是當今朝廷大官得罪不得,但現在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麵,他不拿點威嚴出來瞧瞧以後還怎麼鎮住這個家?他一把甩開翠芝,大聲喝道:“於大庭廣眾之下撒潑撒野,成何體統!”
翠芝又上前拉住他,“我不管,你說,你非說明白不可!這麼些日子你從來不到我房裏去,碰也不碰我,到底是為什麼?”
虧她這種私密的話也問得出口,趙老爺氣得直翻白眼,“你看看你這樣子,沒規沒矩的,哪裏像我趙成富的四夫人?”
翠芝哭嚷道,“我不像你四夫人,誰像你四夫人?你是不是在外麵又相中了哪一個,預備讓那狐狸精來做你的四夫人?”
趙老爺既生氣又不耐煩,猛地將她甩開,“簡直是胡鬧!”
翠芝被他揮得蹬蹬蹬後退,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崴了腳,手掌也曾破了皮,立時滲出鮮紅的血絲。
趙老爺陡然一驚,因為他清楚的聞到了那股惡臭熏天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