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恕不禁瞧得微微發呆,饒是他素來心高氣傲,也不禁生出一絲自慚形穢之感。又聆聽那簫聲之中,亦是變化無端。一時清柔婉轉,似乎是女兒家自述心事,無人能知;一時又慷慨豪邁,仿佛要乘風而起,直上九宵。
陳恕心想自來樂音如心聲,想必這就是她的心境了。心中更多了幾分要同她親近,分擔她心事的渴求。
他爬上石坡,輕輕走到女子身後,順著她的目光,向山下眺望。此時月華大好,加之這地勢高險,視野開闊。一眼望去,隻見滿天地間遍布清幽,人間一片銀色,唯美無比。看上去當真是讓人生出一種江山如畫的感覺。
簫聲忽止,隻聽那女子長吟道:“意閑浮雲淡,心高天地寬。但願身化月,時時照江山。”
陳恕不禁笑道:“教主姐姐你不是日出東方照天下的麼,怎麼又想要化身成月了?”
那女子何等武功,自然早知這小子摸了上來,也不回頭,冷冷地道:“日月本一體,又有何奇?”
陳恕笑道:“此話不對啊,自古日為天、為上、為陽、為男,月為臣、為下、為陰、為女。教主姐姐雖然慷慨大氣,有淩雲之心。但終究是女兒身,還是做個明月般統禦六宮,輔佐真主的賢後為是。明照天下、光耀四方這種事情,還是我們須眉男兒來做吧。”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女子是不是東方不敗,雖然對方武功高得出奇,但不知為何,此時他心中卻出奇地沒有什麼畏懼之心。這番話信口而出,也未多想,隻覺是和朋友隨口閑聊一般。
那女子默然一會,轉過頭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那眼神裏似乎也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有些戲謔,淡淡道:“就憑你,也想爭霸天下,坐擁江山?”
陳恕笑道:“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說不定就有一日輪到我陳恕了,好歹我也是有胸有大誌的人物嘛。”
那女子嗬地輕笑了一聲,偏轉頭打量著他,饒有興趣地道:“是麼?你有什麼大誌,說來聽聽。”
陳恕往前走了兩步,和她並肩而立,一同望著山下的絕美江山,胸中湧起一股豪情。長出了一口胸中的濁氣,笑道:“不瞞姐姐,我瞧著如今這世間,五胡入侵,民不聊生。中原戰亂連年,生靈途炭。這正是英雄趁勢而起之時。漢人積弱已久,渴盼明主。南宋君臣昏暗,深失天下之望。我自當承此良機,統率反胡英雄,先驅逐胡虜,還我大漢江山。然後定天下,整治民生,為生民計,足可成就不世之業。哈,姐姐我這番話像不像話本小說裏寫的狗頭軍師的話兒?”
那女子開始聽得還有幾分認真,到最後一句話,不禁被他逗得失笑搖頭,說道:“你這小子,膽子倒是不小,敢在我麵前胡言亂語,哼哼。”
陳恕嘻嘻一笑,說道:“我瞧姐姐又親切又溫柔,又有什麼不敢的呢?”
那女子今日奪得寶珠和鴛鴦刀,心情甚好。是以倒有心情和這小子閑扯,聽他說自己“又親切又溫柔”,不禁笑得花枝亂顫,瞟著他道:“這可是頭一次有人這般形容我呢。倒是有些新鮮,難怪曲非煙那小丫頭喜歡你,倒是挺好玩的。要不然你就隨姐姐我回黑木崖,時時陪在我身邊,豈不是常常可以讓我又親切又溫柔地待你麼?”
陳恕笑道:“我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肩負家國重任,怎能沉溺於溫柔美色之中呢?何況我身為男子,怎麼說也該是姐姐屈尊來替我做個後宮之主才對啊。”
那女子縱聲大笑,似乎甚是歡暢。好一陣後,忽地斂去笑容,目光陰寒,冷冷地注視著陳恕,淡淡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誰麼?敢在我麵前說這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