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唐策往前走了三步後，就停了下來。因為，在前方，四個女人擋住了他的路。
“你們來了。”唐策看了她們一眼，卻在姬婉瑜想要開口的時候，續道：“告訴我，輪椅上的是誰？如果回答不上來，我不會告訴你們真相。如果能回答上來，你們自然就想起了真相。”
輪椅上是誰？輪椅上明明是空的。
在她們眼裏，唐策推的輪椅明明什麼都沒有。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流淚？仿佛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仿佛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人。漸漸的，那虛無有了輪廓。漸漸的，那輪廓開始清晰，塵封在記憶中的那個名字正在浮現。
···
冰雪世界，永遠陰天雪雨。
在無邊無盡的冰雪荒漠上，矗立著無窮無盡的冰雕。
大雪紛飛，穿著單薄道袍的趙清正一下一下雕鑿著塑像。他一臉平靜，端詳著冰雕，最後又來了一錘子。
又一座冰雕完工，是時候開始新的冰雕。
嘎吱嘎吱。
身後傳來踏雪的聲音。
趙清停下手中的活，轉身看著出現的唐策，淡淡地詢問：“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外麵世界多久了？”
“一個周而已。”
“啊，一個周而已，時間過得真快啊。”趙清感歎著，又轉過身，喚出冰柱開始新一輪雕刻。
然而，唐策卻知道對於趙清的時間並不是一個周。
時之終結，趙清將被困在夢境，再也無法醒來。根據無名當時的設定，外麵一個周，而趙清在這裏應該已經待了183億年。
“183億年，你就在做這枯燥的工作嗎？”
“枯燥嗎？不覺得。雕琢她們的臉，可以讓我不會忘記。而且，我感到輕鬆。”趙清繼續雕琢，他雕出一個又一個過去的場景，雕出他希望的未來。他在自己的夢境裏雕琢著不存在的夢幻。他嘴角微翹，從未有過地釋然，續道：“這是我的罪，這是我的罰。以前，我在逃避，我害怕孤獨，害怕寂寞。可是，現在，在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但我卻並沒有被無盡的時間和孤獨摧垮。時之終結，永不解脫的刑罰，但我卻感到了解脫。”
唐策上前幾步，走到趙清身旁，他微微側頭，憐憫地看著自己的兄弟，輕聲問道：“值得嗎？為了不忘記，卻放棄聖位，忍受這永無止境的孤獨。183億年，你能撐，再來一個183億年呢？”
“如果成聖就要忘記自己曾經堅持的固執，那對我反而是一種折磨。或許終有一日，我會瘋狂，但我不會後悔。”趙清停下來，笑著看向唐策，續道：“我因愛而恨，現在也因愛而得到救贖。師父與天道同級，在創世之前，又忍受了多少個183億年？虛無、天道、無名，本源三子創造了秩序，創造了規則。情之一物，感天動地，但不是破壞規則的理由。大道無情，天道至公。我從不怨恨師父，恰恰相反，我今生最虧欠的人，就是師父。我辜負了他的期望，他給了我很多次機會，而我最終還是選擇任性。”
唐策深吸一口氣，他朝右邊一點，一道敞開的門出現。
“183億年，隻要你想出去，隨時可以。師父依然給你留一道暗門，一次機會。為什麼？為什麼不逃走呢？”
“為什麼要逃走，我在這裏很好。我說了，我在贖罪，我得到了解脫。唐策，我的哥哥，我不會走的。那道門對我而言，不存在。”
“可是她們已經想起了你。”
“那一定是你記憶篡改的不好。”
“如果對你沒有深厚的感情，是不可能想起你的，我留下的邏輯錯誤也絕對不可能被發現。”
趙清聽到這話後沉默了，他手中的鑿子和錘落地，然而，他的回答還是那樣堅決：“那這次就做的好一點，不要再讓她們想起我。”
“你記得一切，而你愛的人忘記了你。你要保護的人忘記了你！他們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罪不可赦的惡魔，因為羈絆而自願受囚於永恒夢境。值得嗎？”
“隻要我記得就夠了，隻要我所守護的，我所愛的，還幸福著，就夠了。”趙清看向數之不盡的冰雕群，眼神裏滿是疼愛，他笑著說出心裏的想法：“就讓我活在夢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