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為相,複國強兵,縱橫天下,使天下定於一。”
“至於說為什麼定於一,那不是我要去考慮的。我隻要考慮,我怎麼才能在這亂世裏,立下功名,萬世不忘。”
“鞔之適說,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所以,任天下怎麼想我,我不在乎,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世有木匠、玉匠、石匠……這些人若要達到登峰造極,那麼一定要喜歡,而不是僅僅為了謀生。”
“那麼,出將入相,這難道不也是一個職業嘛?而這個職業,恰好是我喜歡的,是我所喜、是我所長,是我想要做到登峰造極的。”
“我喜歡這個職業,僅此而已。正如很多人不能夠理解,伯樂天下聞名,為何要住在馬廄中,與馬相伴。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喜歡。正如很多人不理解,卞和為什麼斷了腿之後,還要非說荊山之玉就在石中?其實道理很簡單,他愛玉,隻是愛玉,而不是愛這塊玉可以換成的萬錢百金。”
他看著勝綽,大笑道:“我和你不一樣。”
“你想的,是富貴功名,亂世之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我求的,隻是做好我想做的事,做到極致。那麼富貴功名、亂世之雄這些東西,自然會降臨在我的身上,可我追求的本身,並非是這些,這些隻是附帶的。”
“你不如我。因為對我來說,富貴功名,不過是我追求的事業上不經意就加諸於身的。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和你一樣,我們不一樣。”
勝綽恍然,舉杯而祝道:“我不如你,但我卻能夠明白。隻是……接下來,您想好您的今後,該怎麼走了嗎?那人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願公早做思量。”
吳起舉杯相應,心中也在想……這之後的路,該去哪裏?
…
極西之地,巴比倫城,同樣有個人在想著這個問題。
這之後的路,該去哪裏?
三年半艱難險阻一路向西的索盧參,站在被當地人稱之為“巴別塔”的廢墟旁,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所思考的,不是吳起那樣的人生選擇,而是真真實實的、空間上的該往何處。
三年多的險阻,三年多的疲憊,三年多的風餐露宿,索盧參熬了過來,走過了波斯波利斯,比之後世的班超甘英走的更遠,也沒有被“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之類的話所嚇倒。
而現在,擺在這一支數百人的使節團麵前的,是兩條路。
沿河而上,過腓尼基人的敘利亞海岸,向南就是《穆天子傳》中的那個西王母之國,那裏聳立著數十丈之石塔,那裏也有穆天子破解三腿謎題的怪獸雕像,可那裏如今正在叛亂,自立為國。
沿河而上,繼續向西,便是《山海經》中記載的希臘人諸部,也就是裏麵所說的溫泉關之戰、為一女子打了十年等故事發生的地方。想去那裏,就需要渡海,海上風險不小。
三年的奔波,索盧參的內心從未疑惑,也從未動搖,甚至到了腳下這一國,聽聞了許多故事、傳說、神話與宗教後,讓他的思想變得更加成熟、思考的更加深邃。
從東方之巨狡,變為為墨翟服役之徒,再經這三年內發酵成熟逐漸圓寰了自己的理念,他已可以稱之為“子”。
內心堅定,所思索的,真真正正的,僅僅就是腳下的路,該往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