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笑道:“若對方死守,顯然懼怕我墨家之師。其時我們也就足以約束天下了,他們不敢輕易進攻,難道弭兵的目的不也達成了嗎?”
墨子微笑,又問:“若此時三晉合力,來攻宋。三晉合力,則墨家之師不能敵。”
“然如數年前廩丘之戰一般,韓趙魏三家分頭合進,會於平陰。墨家之師想要獲勝,不能夠在平陰死守決戰,而是需要先擊破其中一家,在三家合圍之前就讓他們潰退一家,我們不得不攻,又當如何?”
適以木棍指著那些長條的“炮”說道:“先以炮擊。炮遠而弓近,他們不能夠還擊。”
“持續半日,他們就不可能堅守,重壓之下隻能出擊。”
“若依舊不出擊,則方陣緩緩向前,火器於前方攢射後裝填,跟隨矛陣腳步。接敵之時,馬軍在兩翼策動,一旦接戰,馬軍繞敵背後,一舉擊破。”
墨子大笑道:“這都是簡略的說法。你說的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陣整而不亂。”
適也笑道:“陣整而不亂,對於別國大夫而言,或極難。然而對於墨家來說,卻最易。”
“一則備城門之士,巨子訓練多年,講求的就是陣整而不散。”
“二則稼穡鐵器普及,不再征召農兵,而是專職為兵,訓練數年,則陣必整於農兵。”
“三則如今沛縣義師走的便是矛陣之法,我墨家精銳亦是講究聽令。這些人約有七百,各自為伍長什長,基幹既存枝葉兩年即刻繁茂。”
“四則……晉楚爭霸又起,數年之內戰亂不休,墨家尚有時間完成整訓,以期將來利天下。”
“數年時間,成八千之師,當無問題。”
戰術上看起來,一切都是圍繞火藥的一場變革。
但在戰略上,依舊是一場時代潮流之下的軍製改革。
戰車徒卒的模式已經不能適應時代了,也已經開始落伍了,這種時候技術性的東西更多的是錦上添花。
各國都在想辦法加強集權,想辦法改革軍製,效果難說,但是如魏之武卒,走的就是半職業募兵製的路子。
適所說的戰術變革中,夾雜了很多軍製變革的想法,墨子聽聞八千之師的說法,看著適道:“你一直知曉糧食輜重與民用充足的重要。沛縣與彭城,若有八千備戰之師,脫產操訓,隻怕有些支撐不起。”
這倒是真的,若八千脫產士兵存在,按照火藥時代來臨後的配置,足以擊潰楚國兩縣兵力。
可是八千脫產士兵,所耗費的物資,實在有些巨大。
而一下子少了八千輕壯勞力,沛縣的發展也會極大地受到影響:一方麵要挖掘溝渠,開采鐵礦煤石,還要開墾土地,實在是捉襟見肘。
適早已想到,說道:“這八千人,未必都是專職脫產。”
“以我墨家二百人,沛縣義師三百,再從那些來到這裏的天下人中選取三五百,湊足一千,這些便是專職士兵。”
“他們待遇優渥,足以養家。”
“以沛縣、彭城等地的民戶為準,每三戶出一人,操訓三年,三年後或留軍中或歸鄉種田。這樣可出數千,源源不絕。”
“一旦真正危及天下的時候,十年後便可征召數倍的兵卒。”
適笑了笑,又道:“此外,巨城大邑之間的惡少年、助耕者、無地者,皆可來此從軍。”
“隻需要我們花費一定的錢財,讓他們可以抵達沛縣,想必那些無地助耕之輩,也會源源不斷湧來。”
“這些人每年的數量也有不少,他們雖然未必有什麼利天下之心,但可化鑄劍之銅。”
“兵無善惡之心,持刃者才有,隻要保證這劍握在我墨家手中,那麼這口劍本身就是利天下的,與逐漸之銅是否都有利天下之心……無關!”
適這樣說,聽起來隻是在說軍製,實際上則是想說兩件事。
一件事墨家應該適當放寬條件,讓更多的人加入,在保證統治沛彭城兩地和軍事武裝握在手的前提下,可以擴大墨家的規模,不要再那麼精英化,導致人數太少。
另外一件,就是他一直想做的各種賺錢的貿易。軍火,奢侈品璆琳,盔甲片等等如今可以一本萬利的東西。
有錢,才能擴軍。擴軍,才能約束天下。至少,在墨子麵前,這道理是可以這麼講的。
若不趁著晉楚爭霸和中原大戰的機會,埋頭發展,墨家將錯失良機。
適心想,一個鐵片紮成的頭盔,就按照燕國鐵盔的水準,於此時賣給個貴族,換點金子應該不成問題。至於火藥,商丘一戰成名,天下君主哪裏有不想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