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行程將是最艱苦的,距離終點還有32公裏,高海拔爬坡並且很陡,下山時無路而且也很陡。所以必須時刻保持清醒、保持體力。

淩晨4點多,領隊就叫醒我們收拾行裝準備出發,否則無法在天黑前趕回塔欽營地。一直擔心拉傷的左腿爬坡有問題,但起床後伸展了幾下發現問題不是很嚴重。4:30,啃了幾口幹糧後,我背著攝影器材慢慢向前行,寒風中竟然忘記了左腿的疼痛。離開招待所,天空漆黑一片,淩晨的氣溫很低,山風浸透衣服。我竟然忘記了帶手電筒,隻好用手機的電筒功能作照明。一路上,手電筒發出的光形成一條斷斷續續的光曲線,蜿蜒移動,蔚為壯觀!

從希夏邦馬出發後4公裏就到達天葬場,你不用擔心迷路,隻要跟著轉山的人群前行就是了。大片黃草坡的亂石上滿是各色衣服、布條,還有被風吹得滾成卷的頭發,天葬場到了。轉山的信徒都主動在此留下自己的衣服、頭發甚至一滴血來代表一次象征性的死亡。據說這樣做便象征一次死亡,可以免受一次輪回之苦,表示告別過去的苦難,開始新生。

從天葬場向前4公裏將要翻過轉山路上的最高點,海拔將近5700米的卓瑪拉山口,這一路都是陡峭的上坡,體力消耗之大隻有親臨其境才能體會得到。亂石間的山路變窄,坡度加大,因為行走緩慢,人也跟著多起來。我已到了舉步維艱的境地,少則三五步,多則七八步,就得停下來樹一般站立著,上氣不接下氣地調整呼吸。在那瞬間,除了自己的急速心跳聲和沉重喘息聲,耳中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這是一種幾乎窒息的體驗!我在想,是否隻要翻過卓瑪拉山口,自己的身體將會得到重生?

這一路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瑪尼堆,為了不讓自己停留太久,我一直低頭走路,行走變得有點機械。遇見朝拜的藏民,彼此會點頭道一聲:紮西德勒!便即匆匆而過。有人說得很對,“無論身邊有沒有同伴,轉山都是一個人的孤旅”。終於,在漫山遍野的碎石殘雪上,我看到天邊拉起的經幡,那山口上成片的經幡,映著朝陽,五彩絢爛,甚為壯觀。我終於爬上了卓瑪拉山口!抬頭看雄鷹在頭頂盤旋,這會不會是此生離天空最近的一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山口過後要經過一段碎石沙土路,因為下山太陡又滑腳,在這裏最容易翻跟頭,所以必須側身斜著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否則會人仰馬翻。一路下山,眼前會出現一潭翠綠的湖,溫潤如玉的一池碧水盡收眼底。湖水是由自然從雪山流下的雪水彙聚而成,所以被稱為冰磧湖,這就是托吉措,是藏民心中大慈大悲的湖。

在海拔高的地方行走常常覺得自己像是在半空穿越,能與雪山比肩。此時俯看海拔5000多米的慈悲湖,像是神靈遺落在人間的一塊美玉。再向前是褐色的冰磧石灘,隨處豎立的碩大的石塊很容易使人迷路,不知道從何處下腳才能下山。冰磧石灘過後便持續下坡,依舊陡峭又滑腳,不出意外的,我連摔了幾跟頭,連滾帶爬的行進了十幾米!

輾轉到了山腳下,眼前會出現一條河,河邊終於再次出現“能量補給站”。我實在走不動了,隨意走進其中一頂帳篷,再也不敢吃方便麵,吃了點隨身攜帶的巧克力後竟然坐著入睡。一覺醒來,問店主到塔欽鎮還有多少公裏?店主說大約20公裏,我當場泄氣了!問店主可否用摩托載我下山?店主微笑著說他們的摩托是不準搭客的。

硬著頭皮繼續趕路,大約10公裏後就到達轉山路上最後的寺廟——海拔4760米的尊最普寺,有傳說中的米拉日巴修行洞。從尊最普寺回塔欽鎮,這段路大約10公裏。於是,我隻有埋頭繼續不停地走路,前方視野漸漸開闊,沿途有許多漂亮石頭堆成的瑪尼堆。邊走邊找樂,在溪水中拾了三塊漂亮的神山小石子,也算是給自己這次轉山一個小小的紀念。

快到轉山道的出口,地勢忽然又變得狹窄,猶如瓶頸,想起了轉岡仁波齊第一天進入轉山道時看到的峽穀,它們一左一右如同兩道門,共同守護著岡仁波齊。走出這道門,就是神山出口,最後一小段約3公裏的路還是不要錯過,沿途有一些久遠的瑪尼石刻,此時此刻看到這些瑪尼堆,心中豁然開朗,塔欽鎮就在眼前!

53公裏的轉山路,期間曾經想過放棄徒步,最終我還是堅持了下來,也沒有吸過一口氧氣。當發覺自己竟然可以站在世界的中心與神聖的岡仁波齊同在時,過往人生的失意、孤寂與哀傷已經不值一提,隻感到內心澄明、踏實而溫暖。我想,當自己褪去臉頰和嘴唇上被岡仁波齊的陽光炙烤受傷而結出的傷痂時,我將獲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