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許仙正在藥店替病人抓藥,忽聞門外有人叫他。於是他走出門外,看到一個背馱衣缽,手提禪杖的和尚,正是法海。
許仙冷冷道:“師父要抓藥嗎?”
法海微笑搖頭:“上回貧僧贈施主的兩道靈符,可否應驗?”
許仙怒道:“我家娘子是活生生的人,哪會是妖怪?你的鬼符根本不曾應驗!如果師父不是來看病的,那就請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法海淡淡道:“施主好生糊塗!那妖怪專吸陽氣,你若再執迷不悟,將會有性命之憂!”
許仙氣得臉色發白,吼道:“你休要在此胡說八道,妖言惑眾!你與娘子素未謀麵,卻信口雌黃,傷害我們夫妻感情。你再羅唕,當心我去報官!說完跑進屋關緊門,將法海拒之門外。
法海英俊的麵容忽地蒙上一層怨毒的青霜,妒火在他眼內狂燒。他暗道:“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得到!”他想罷,縱身入雲,飄然遠去。
許仙正要坐下,小青無聲無息走進來。其時藥店內病人已走光,屋內無比寂靜。小青冷冷道:“方才是什麼人同你說話?”
許仙道:“是個來化緣的和尚,被我打發走了。”
小青“哦”了一聲,轉身便走。許仙突然想起白素貞,忙飛奔到後院。
白素貞正在院中沐發,她那纖細柔軟的腰肢微微顫動,如一株綠柳蕩漾在春風裏。她滿頭烏雲披散開,像潑墨菏葉,閃爍著晶瑩水珠。許仙不由看得癡迷了,呆呆站在她身後,連喘息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眼前曼妙飄逸的淩波仙子。
白素貞沐完發,將一頭青絲晾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下,碎金似的流光染上她的發稍,明豔不可方物。此情此景,難以描畫。
許仙輕輕走過去,自身後攬住她的纖腰,一隻素手慢慢穿過她的黑發,落在她潔白如雪的玉頸上。
白素貞笑盈盈地回頭,神色中滿是少女的嬌羞。她轉身抱住許仙雙肩,萬縷柔絲糾纏住他,像春蠶吐出的情絲。
二人久久保持著方才姿勢,深深注視著對方澄靜的眼波。
許仙突覺心酸難禁,兩行熱淚湧出眼眶。他心裏模糊反問自己:“娘子美若天仙,溫柔善良,對我又深情若斯,怎麼可以懷疑她是妖精?”
白素貞無限憐愛,用櫻唇吻去他的眼淚,溫聲問:“官人,怎麼了?”
許仙略一躊躇,低低道:“沒什麼,隻是覺得有點……”他稍一側臉,正巧迎上白素貞脈脈含情的妙目,一顆心登時軟如棉絮。
白素貞沉默片刻,猛然撲倒在他懷內,輕聲啜泣。許仙一時有點驚惶,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但聽她哽咽道:“我很害怕,怕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長了……”
許仙強顏一笑,拍拍她的秀肩,柔聲說:“娘子多慮了,我倆既已結為連理,必將永生永世在一起。”
白素貞這才轉悲為喜,道:“官人念首詩給奴聽。”
於是許仙吟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白素貞喜道:“這……全都是你的心聲?”
“是。”許仙莊言道。
白素貞卻輕輕推開他,轉頭走到一旁。原來她想起方才這首詩的下麵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此恨綿綿無絕期……她不寒而栗。
夜半三更時,許仙已酣夢沉沉。白素貞坐起身來,透過窗紙上的小洞望去。
窗外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空,柳稍旁掛著一彎剔透瑩白的眉月,仿似趙飛燕消瘦的側影,淒豔絕倫,旁邊綴著幾顆慘淡的星。
白素貞緩緩躺下,見許仙睡得正香甜。她伸手撥開粘在他臉頰上的幾根青絲,淺淺微笑了。
這時,忽聽得許仙在夢中喃喃囈語:“娘子,那和尚三番兩次說你是妖,你是也不是?”
白素貞如同當頭潑下一瓢冷水,心都涼透了。她黯然地,低聲道:“官人,如果我真是妖精,你一定不會再愛我了是嗎?”轉身長歎一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