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滿是喧囂,林慕白的心也是。
黑色的妮子大衣,墨色的胡渣,黑框眼鏡內黯淡的灰;灰色的皮鞋,灰色的格子綿褲,灰白的棉布襯衣內凜白的心。
或許這是林慕白與盧書晴最後的見麵,惜別就成了一封遺書,言表不及意會。
“期待與你再次相見,在人間,或天堂。”盧書晴微微抱了一下林慕白,她心愛的慕白,從死神邊緣奪回的慕白,有傷,所以不能用力抱著,所以手才會發懸空抖著,所以擁抱才會空蕩蒼白著。
“如果你來,風雨驟大,我也去接你。”林慕白摸了一下她的頭發,那秀發,幹淨而清晰,清香依舊。
“記著,你在,書晴便有天。”說完,盧書晴轉身即走。眼前小站的列車,背後遠去的男人,像刀叉,一前一後,絞食著她麻木的心,嫻熟而鋒利。
這是一個相處一年的男人,卻隻留給她一夜的纏綿,一刻鍾的離別,帶走了一輩子的思念……盧書晴想著想著,心便割著碎著。說好的承諾——不哭,最終還是被淚水透濕,散了架。疼了哭了便不再難過了,淚水也許是靈魂的止疼劑吧,止住了,眼睛也便不再痛了。抬頭看天,細雨,不涼。隻是打濕了棉鞋,書晴歸家的腳步,也因此變得發沉發重。
“走了?”倚門而立的父親,曾給她完整的生命,也拘役了她所有自由。
“嗯,父親放心,答應的,不悔。”她看著他,潮濕的眼神讓他心涼。
“唉……”
“您也早些睡,入秋的天,夜涼。”書晴進了屋,“書源,明天再繡吧,早些去睡。”
“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應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絲線,“姐姐也早些睡”。
“明天崔九的家宴,如果不去,那林先生的贖金……”男人又開口了。
“會去的,我會去,我得去看看,好好看看。”盧書晴回過頭,說完一頭紮進房間,被絮內殘存的暖,卻被眼淚擠出了原本的領地,逃竄。
“唉……宜蘭,孩子越來越大,卻越來越像你了,你說過的,書晴是我們的花,書源卻是我們的根,我得護著根呀,這些年來,我……我……手心手背……”孤寂的雲,朦朧的月,廊前惆悵的盧東海,拉開1937小站的夜。
九月,夜裏有風,銀杏的葉子,夜裏片片地掉著,鋪滿整整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