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在宮中隻逗留了三日,每日陪著梁太後和李洵說笑,眼見著李洵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他心下不忍,也幾次動了就留在宮中不再出去的念頭,可一方麵軍令難違,另一方麵,他也要遵守自己的誓言,曾經的他說過,去從軍便要為姐姐守護江山。因此,雖是萬分不舍,李添還是要走了。
離別總是讓人難受的,更何況,此次的離別恐怕就是永別,盡管李洵強自鎮定,依舊說著安慰的話語,可李添的心中卻翻江倒海一般,在眼淚奪眶而出之前,他匆匆拜別了李洵和梁太後,轉身朝外走去。
李洛追著李添朝外走去,剛出尚陽宮的門,李添忍了幾日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深知,剛剛那轉身前的一眼,恐怕就是他見李洵的最後一眼了,他不敢再往深處想,倚著牆邊,失聲痛哭起來。
李洛默默地站在李添身後,一直等到他哭聲漸弱,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替皇姐解了西邊柔蘭之亂,又解了叛軍之擾,她雖不說,可心裏是為你自豪的。姐姐要走,也是沒有牽掛的了。”
李添擦了擦臉上的淚,問道:“大皇姐可還有什麼心願?”
“她曾經跟我說過,想再去迎秋園看看那池並蒂蓮,上次去已經是隆熹五年的事情了,那池蓮花開得並不好,這恐怕也是她最後一個心病了。”
說起並蒂蓮,李洛便想起梁太後曾經講給她們的故事,也想起先帝為她們種這池並蒂蓮的初衷,李洛突然覺得喉嚨哽得難受,忍住淚說道:“昨日我派人問了,說是那花今年開得甚好,因此我準備帶她再去看看,絕不讓她留下一絲遺憾。”
“三姐。”李添再次忍不住哭了出來:“讓大皇姐等我回來。”
“去吧。”李洛替李添擦了眼淚,又拍拍他的肩膀,說:“父皇曾說你性子軟,皇姐也最見不得你哭的。”
李添點點頭,回身跑走了。
六月初,李洛處理完了戰亂留下的一係列爛攤子,帶著病重的李洵以及梁太後往迎秋園走去,從京城往承州,路途本就不短,再加上要顧及李洵的身子,這一路就走得更慢了。到了迎秋園已經是十日後了。
誰知進了迎秋園後,李洵身子一日差似一日,因此,她雖心裏惦記著去看蓮,可幾日的時間,她竟然連床都下不了了,幾位太醫見此情況都勸阻著,就這樣,到了六月十二,李洵已在迎秋園住了十日,可這蓮仍舊沒有看上。
“你也莫要著急,”蕭炎拿起一個新鮮的荔枝,剝了殼又去了核,遞給了李洵:“你再養兩日,等身子好些了,咱們便去。”
蕭炎自從保衛京城一戰結束後便一直陪在李洵身邊,他知道李洵時間不多了,因此幹脆卸了職,一門心思地哄著李洵高興,倒也是虧了他,李洵少了許多胡思亂想的時間,心裏反而平靜了下來。
“怕是好不了了,”李洵隻是輕輕咬了兩口荔枝,便不想再吃,歎口氣說:“我人都到這了,卻也要留個遺憾嗎?”
“不會,我背也把你背去了。”
李洵淺笑一下,抬眼看到剛剛將藥端進來的采新,她不想再喝這苦藥了,可她也知道,自己若不喝,身邊的人便不能安心,尤其是采新,這幾日她明顯瘦了,除了每晚一眼不合地陪床外,也因為她強烈地不舍。
李洵又何嚐舍得?身邊的人她都舍不得,可她抗不過這命運。接過藥碗,李洵閉著眼睛將藥一氣喝下,卻不將空碗遞還給采新,隻是將它隨便放在床邊,然後指了指腳邊,對采新道:“坐下。”
采新依言坐下後,李洵便開口道:“有件事我同蕭炎提過,卻一直不敢跟你說,”李洵頓了頓,看見采新微變的臉色知道她明白自己要說什麼,卻還是用不容拒絕的口吻道:“你知道若不把你托付好了,我不會安心。”
采新低著頭,默不作聲。
李洵隻好又道:“蕭炎的為人你是親眼見的,你跟了他,我放心。”李洵說著歎口氣:“你不要存那些隨我去的荒唐心思,你跟著洛兒我也不是不放心,隻是采新,人就活這一輩子,你非要孤獨終老嗎?”
采新仍舊不說話,可倔強的表情讓李洵和蕭炎都明白,她不願意。李洵還要再勸,蕭炎卻開口緩和著僵硬的氣氛:“算了,男婚女嫁的事情強求不來。”他看著李洵,笑道:“采新這麼大的人了,總歸不能讓她的人生都順著你的意思來。”
李洵見勸不動采新,也隻好作罷,卻加重了語氣道:“你總得答應我,不去做傻事才行。”
沉默了半天的采新終於點了點頭:“好,我答應。”